“娘娘慈母之心,天地可鉴。”
“可陛下或因魏王聪慧敏捷,流露偏爱,亦是人情之常。
只是这人情之常落在太子殿下心中,便是千钧重担。”
江白略一停顿,继续道,
“臣以为,治其腿疾为表,安其心疾为里,心疾之药,首要便是陛下公开承认他对太子的关爱,其次,便是娘娘您这如沐春风,绵长不绝的母爱。”
“陛下那边,需待时机,臣自当尽力,但娘娘您在,您的安康,和您时常的关怀与肯定,太子的心,便能定下一大半。”
长孙皇后静静地听着,良久,只见她缓缓点头:
“本宫明白了,多谢宣国公点拨。”
自那日后,立政殿往东宫送东西的次数多了起来。
有时是时新瓜果,有时是皇后亲手做的点心。
长孙皇后召见李承乾也变得频繁,却绝口不提学业政事。
只问他饮食起居,听他讲讲宫中趣闻,或是回忆他幼时的糗事。
温暖的母爱如同涓涓细流,悄然浸润着李承乾干涸焦躁的心田。
偶尔在李二面前,长孙皇后也会不经意地提起:
“高明近日气色好了许多,处理事情也颇有章法了。”
“听闻他腿疾用了新药,疼痛减轻了些,真是菩萨保佑。”
孙思邈定期前来为李承乾施针。
起初,李承乾并未抱太大希望。
然而,这一次下雨,他竟没有了往日的那般刺痛。
除了些许熟悉的沉重感。
那令人烦躁的刺痛竟真的减轻了大半。
他难以置信地在自己腿上按了按。
又尝试着在殿内多走了几步。
虽然跛态依旧。
但步伐似乎确实比往日要稳了一些。
那条病腿也仿佛添了几分力气。
这一刻,他真的想冲出东宫,跑到宣国公府上,给江白行大礼。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
当江白再次来到东宫讲学时,李承乾挥退了左右。
殿内只剩下师徒二人。
“太师!”
李承乾的声音不再像最初那般尖锐。
反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那药似乎有些效用。”
“能稍解殿下之苦,便是臣之大幸。”
李承乾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远处,忽然低声道:
“青雀他前日又得了父皇赏赐的一方宝砚。
父皇夸他文章锦绣,有魏晋风骨。”
他的手指因为过于用力,指节泛白,只见他继续陈述着:
“他身边总是围着那么多人,个个都说他好。
太师,你说,父皇是不是早已觉得,他才是……”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那浓浓的嫉妒、不甘,以及深藏其下的恐惧,暴露无遗。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向一个人袒露内心最深的疮疤。
江白没有说话。
他现在只需要做好一个听众的角色就行。
有些话,说出来就好了。
憋在心里,时间越久,越会把人折磨的不行。
随着李承乾对江白敞开了内心深处的痛苦后。
江白算是彻底在李承乾心里找到了一个位置。
这个位置在这些年中,李承乾都不曾遇到过。
就是这样的人。
不仅让自己的瘸腿慢慢康复了,还让长孙皇后经常来看望他。
更重要的是,他比太子詹事于志宁,张玄素等“毒舌”老师要好多了。
这些人没事就去李二身边告御状。
可江白却每次却在李二身边说他的好。
谁真心对他?
谁在用心帮他?
李承乾心里明白的很!
但,COSPLAY突厥可汗,搞葬礼游戏这点嗜好,一时半会他还是戒不掉。
若换其他大臣来,估计又是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和不断地告御状。
江白则不同。
他有他的处理方式。
用魔法打败魔法!
既然,你想搞,那就搞!
不仅要搞,那就搞大一点。
东宫后苑。
李承乾亲信内侍和卫士们,像以往一样正在弄一个不伦不类的突厥营地。
几顶脏旧的毡帐支棱着。
地上刻意泼洒了水,弄得泥泞不堪,模拟着草原雨后的情形。
一股焚烧牲畜皮毛的焦糊味混杂着劣质奶酒的酸气。
在夏日的空气里弥漫,颇为刺鼻。
很酸爽!
李承乾穿着一身不知从何弄来的的突厥可汗服饰。
只见他头上戴着有几根雉鸡翎的皮帽。
脸上甚至用炭笔胡乱画了几道。
此时,他正一脸肃穆,甚至带着几分沉醉地主持一场葬礼。
而死者是一只被卫兵们刚刚杀死的羔羊。
他围着羔羊尸体不断跳跃着。
口中用生硬的突厥语呼喊着什么。
周围那些扮作部落首领的侍从们也跟着发出怪异的嚎叫。
场面既荒唐,又辣眼睛。
于志宁和张玄素若是在此,怕是会被气得晕厥过去。
内侍们远远站着,低着头,不敢看,也不敢劝。
就在这时,
江白出现了。
只见他依旧是一身素净的常服,负手而立,饶有兴致地看着这场闹剧。
他的脸上非但没有怒色,反而带着几分......
嗯,没错,就是欣赏。
这个和现代街头上,或者某个团体搞的原始人篝火晚会很像。
李承乾看到江白,动作不由得一僵。
他停下舞蹈,冷冷地看着江白,准备迎接对方一番训斥。
可让他失望了。
江白却缓步走了过来,轻轻抚掌,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惊叹:
“殿下这身装扮,这营地布置,虽器物粗陋,然神韵已得七八分。
尤其是这焚物祭奠的仪式,颇有几分突厥萨满巫祝的野性之风!”
李承乾愣住了,准备好的应对全部噎在喉咙里。
他怀疑自己听错了,下意识地问:“太师也懂突厥习俗?”
“略知一二。”
江白微微一笑,走到那只死羊旁边,蹲下身,用手指虚点了点,
“臣听闻过不少,突厥人崇敬狼与鹰,相信勇士死后灵魂会回归腾格里,不过……”
他话锋一转,站起身,目光投向更遥远的西方,带着一种引人入胜的神秘感:
“若论奇风异俗,这突厥之礼,还算不得最奇。
臣曾听大食商人言,在其极西之地,有国度能驱使火焰,于祭祀时口喷烈焰,宛若神灵附体。
更有蒙面弯刀的武士,信奉山中老人,于无声处取人性命,来去如风。
在那个国家,有一些有趣的故事。
上面说,有能载人飞行的魔毯,有能满足愿望的神灯。
比之突厥的苍狼白鹿传说,更要奇幻十倍。”
李承乾的眼睛瞬间亮了。
突厥的粗犷野性,他已然熟悉,甚至有些腻味。
但江白和他说的这样,让他双眸发亮。
他身上的戾气和戒备,不知不觉消散了大半。
“太师,快与本宫仔细说说,那喷火是何道理?魔毯当真能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