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无日月。
转眼间，又十年匆匆而过。
这十年间，江越沉浸在修仙百艺之中，几乎每天都有新鲜感。
他先是按照灵植玉简中记载的知识，细细分辨出界山上的植被草木，寻出其中的灵株，再一一移植到更适宜它们生长的土壤，用心培养。
尔后又尝试操控石头人，以山体为基，自然为墨，布阵、画符。
但很快，他就又尝到了挫败的滋味。
修仙界的阵道，简直就像前世的数学和物理，玄奥而严谨。
“兔子逼急了会咬人，但人逼急了也依然解不开微积分啊。”
江越忍不住自嘲一笑。
阵法之道，显然非朝夕之功。
好在他是一座山，寿元无尽，时间对他而言，从来不是敌人。
他有的是耐心，总有一天，他会以岁月成就阵法宗师之尊。
画符，则更像是绘画。
可惜前世今生，他的艺术天赋始终感人，画出的符箓歪歪扭扭，连自己都嫌弃。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天赋不够，时间来凑！水滴石穿，不信练不出个名堂！”
至于炼丹炼器两道，皆需要丹炉，地火，以及各色药材、矿石，江越暂时无法涉足。
唯独在灵植与驯兽两道上，他算是摸到了一点门路。
不过，有关驯兽一道，经过仔细权衡后，江越选择暂时放下。
界山灵气底子薄，眼下还不够支撑灵兽成长期的消耗。
短期内即便培育，也难以让它们生出灵智，修成灵兽，反而会与灵株争夺有限的灵气。
不如等将来灵气更浓，再行驯化，届时配合灵株灵果，不愁无法驯化出一批山中守护者。
眼下，便任由山中野兽自生自灭，自行修行，如果有幸修成灵兽，那自是它们的缘法。
倒是灵植一道，江越花了许多心思，如今已渐入佳境。
为了让界山更具吸引力，江越驱动灵脉，让它在山体中巡游，将灵气均匀分布，滋养各处药材灵草。
十年浸润，潜移默化。
如今界山上的草木药材，虽非修仙者眼中的天材地宝，却也有数十上百年药龄，对凡人来说，不啻于一座宝库！
可与此同时，让江越颇感失落的是，十年来，再没有第三个人踏足过界山。
他所处的位置，实在太偏了。
这天。
江越正照例引动灵脉，滋养山中灵株，顺便操控石头人驱赶群兽，打发时间。
忽然，他的意识在山体边缘定格。
那里，有人闯进来了。
“终于来人了！”
江越心神一震，差点喜极而泣，其意念死死盯住那闯入者。
来者是个皮肤黝黑，满脸风霜的老猎户，约莫五十岁上下，肩头背着硬木弓，脚步稳健。
江越听见他在自言自语，带着浓重的乡音。
“怪了，那狐狸的踪迹，咋个七拐八绕，钻到这处鸟不拉屎的野山来了？”
猎户名叫张大山，本是在追踪一只罕见的紫尾灵狐，不小心入了迷，无意间闯进了界山。
甫一踏入，眼前便豁然开朗。
紧接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便爆发出一阵难以置信的精光。
只见不远处的路边，一株翠绿色草药摇曳生辉。
它的叶片肥厚如碧玉，茎秆流转光泽，其顶端结着一枚龙眼大小，红艳欲滴的果实。
这形态异香，分明就是他年轻时，在镇上最大药铺里，隔着厚厚琉璃，才能惊鸿一瞥的赤参果的模样。
一枚便能值数十两银子！
而这等宝药，竟像棵野草般长在道旁。
“老天爷！这……这，这值大钱了！值老鼻子钱了！”
张大山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什么紫尾灵狐？
瞬间就被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几乎是扑跪下去，小心翼翼的摘下那枚赤参果，仿佛动作稍微大些，就会惊走这破天的富贵。
然而，当他摘下赤参果直起身时，险些窒息。
刚才只盯着眼前这一株，没有发现，前方的林中，溪畔，石缝里，到处都是形态各异，流光溢彩的宝药。
“这……这……”
张大山老眼瞪得浑圆，怀疑自己是不是死了，眼前这是走马灯。
“金线草！叶带金纹，是续骨接筋的圣品！”
“玉髓芝！通体莹白如玉，传闻能解百毒！那掌柜当祖宗似的供着，说能换半条街的铺面……”
“凤翎花！形如凤羽，香飘十里！”
张大山如同着了魔，嘴里念叨着那些只在药铺掌柜炫耀时听说过的名字。
接下来，他就像一只掉进米缸的老鼠，疯狂采摘着那些他认得或不认得的宝药，兽皮袋早就装满了，连贴身的衣物都塞得鼓鼓囊囊，可他仍旧觉得不够，远远不够！
不知不觉间，日头西斜。
忽然，草丛中一阵晃动。
一株通体赤红，根须如金丝的人参，竟然自己拔地而起，蹦跳着朝山林深处窜去。
“会跑的人参？”
张大山一愣，下意识追了上去。
见状，江越轻轻一笑，“对，跟着它走吧，那里，才是真正的机缘。”
翻过陡坡，穿越密林，绕过几块嶙峋巨岩，张大山忽然止步。
前方，一面陡峭的悬崖挡住了去路。
但吸引他目光的，并非岩壁本身，而是在岩壁底部，一个被茂密藤蔓半掩着，明显非自然形成的洞口。
洞口边缘光滑，隐约可见刀刻斧凿的痕迹。
“洞……洞府！”
张大山心跳都漏了一拍，一个只在话本故事里听过的词语蹦了出来。
老猎户的警惕心，瞬间压过了对宝药的贪婪。
他屏住呼吸，小心拨开垂落的藤蔓，走了进去。
洞穴并不深，借着夕阳的余晖勉强能看清。
里面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张大山有些失望，目光却猛地被洞内一侧相对平整的岩壁吸引住了。
那岩壁之上，刻痕满布。
他凑近过去，仔细辨认，终于从无数行小字中，拼凑推断出几个自己能认识的词语。
“炼气，采气法，归灵诀？”
张大山的心跳猛地加快。
一个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猛然升起。
“仙家法门！”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将张大山淹没。
他当场便跪倒在地，对着那满墙的仙家文字，以头抢地，老泪纵横。
“神仙老爷开眼！神仙老爷开眼啊！秀娘，秀娘！你看见了吗？咱，咱有盼头了！真的有盼头了啊！”
洞外。
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消失在山巅。
洞内。
张大山时而失态的嚎啕大哭，时而狂喜大笑。
好半晌才平复心情。
他将兽皮袋和贴身衣物里的宝药铺在身前，望着它们。
此刻，这些宝药在他眼中，再也不是金银财物，而是他叩开仙门的敲门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