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虚果！”
两道灵光骤然悬停。
光华敛去，显露出两名青衣中年修士。
两人目光灼灼，死死钉在那株即将成熟的灵植上，眼中充斥着不加掩饰的贪婪和激动。
左侧修士，面容略显刻薄，他轻叹一声，遗憾道，“师弟，这清虚果，以你我二人微末道行，一人服食尚可窥得一丝破境之机，两人……却是痴心妄想。”
右侧修士闻言，咧嘴一笑，“师兄言之有理，咱们同门数十载，情同手足，这道果，师弟怎会与你争抢？那自然是师兄先请，师弟我替你护法。”
师兄眼皮微抬，“哦？师弟何时学会这般高风亮节了？莫不是等着为兄服食炼化之际，好施展你那惊鸿一剑，替为兄把果子也消化了？”
师弟脸上笑容未减分毫，“师兄说这话可就伤了师弟的心了。当年你趁我闭关，顺走师尊留给我那三十块下品灵石时，可没见你这般多的心思，现在搁这儿跟我装什么君子？”
师兄眯了眯眼睛，“呵，彼此彼此，三年前藏书阁失窃，是谁往我屋里塞赃物？我至今都背着门规处分，这笔账，今日是否也该清算一二了？”
师弟笑意渐冷，“既然都不干净，又何必再演这兄慈弟恭的戏码？”
师兄冷笑，“早知你是这般养不熟的白眼狼，当年师傅羽化时，就该让你随他老人家一同去了。”
师弟笑容彻底敛去，他几乎一字一顿，“那今日，便清账罢！”
话音未落，灵符已燃！
轰！
天地灵气骤然激荡，一张赤金色符箓在师弟掌中燃烧炸裂，激发出十丈火浪！
与此同时，师兄抬手拔剑，一道银色剑芒拔地而起，仿佛要将天都撕开。
火与光在山谷中炸裂，照亮了整片谷地。
只见师兄左手掐诀，右手猛地甩出，三道惨绿色符箓如同毒蛇出动，迎风便燃，瞬间化作三条碗口粗细，獠牙毕露的毒蟒，带着令人作呕的腥风，扭曲着扑向师弟，空气被毒素灼烧得滋滋作响，草木是触之便枯萎焦黑。
师弟也不甘示弱，袖中飞出七道短刃，化作流光飞向师兄。
这对师兄弟，甫一出手，便接连使出杀招，毫无半点留情。
数息之间，两人便已交手十余招，皆负重伤，却无一人退步。
最终，一人剑穿心口，一人掌碎天灵！
两道身影几乎同时坠落，自高空跌入山间乱石，血如花开，溅落山崖。
他们一生数十年苦修的灵气，便如同被阳光照耀的雪花，眨眼消融于天地间，被这座寂静的山林悄然吞噬。
与此同时，江越只觉山腹灵脉，微微一颤。
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不虚的成长感，从他的灵魂深处升起。
他的山体，似乎厚重了一分。
灵脉，也更蜿蜒了一寸。
江越怔了一秒，旋即醒悟过来。
这一刻，他终于找到了他苦寻十几年的修炼之法。
修士采天地之气以修身，逆天争命。
然身死道消之际，一身灵气，也终将重归天地，滋养万物！
而他江越！
本身便是承载万物，孕育生机的一隅，是山川，是大地！
“原来如此！”
一种前所未有的开悟，如同地底暗河奔涌，贯穿了他的整个意识。
“原来，这就是我的道！”
“我的山体有边界，但，山不是死物。”
“火山喷发，熔岩会重塑地貌。山崩地裂，巨石滚落他方。沧海桑田，地壳运动不止。山，本就在以它的方式成长，移动！”
“外来的泥土、石块、灵石、灵气，乃至于血肉，精神，只要融入我身，被我消化，都会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成为我壮大的资粮！”
“那么……我，也能扩张！”
“此乃山川之天性！亦是我之大道！”
十余年的孤寂锤炼，早已磨去了江越内心的浮躁。
他并没有高兴太久，而是冷静下来，思考自己的前路。
摆在他面前的第一条路，那自然是靠催生灵果，诱使修士争夺厮杀，埋骨于此来汲取养分。
可此道固然便捷，却是饮鸩止渴！
灵山如果变成白骨坟场，以致凶煞之气冲天，必会被当做魔窟凶地！
待到尸骸堆积如山，怨气凝结不散那天，便会有正道大修踏云而来，布下焚山煮海大阵，将此山夷为平地之时！
所以。
此路，绝不可行！
“不做陷阱，不为鬼蜮！”
江越的意志斩钉截铁。
他的目光，越过了群山，望向更遥远、更浩瀚的世界，意识深处缓缓升起一个长远的构想。
“我要做的是福地！”
“我要成为一座灵山！”
“成为一座修仙者愿意久居的山，立宗的山，传承千年万载的山！”
“让他们在我身上炼气，筑基，结丹，开宗，传道，化婴，飞升。”
“世代轮回，生老病死，成败兴亡，尽在我身！”
“他们的每一次羽化，都会反馈到我灵脉，他们的每一滴血，都将归于我的土壤！”
“修士可灭，我不灭。宗门可亡，我长存。”
“如果我终生无法化形，无法行走世间，那便让世间，行走于我身！”
“既然有吞纳万川，自立一界的志向，那从今往后，我这座山，就叫界山了！”
这一刻，困扰江越十余载的难题，迎刃而解。
他的未来，前所未有的明晰。
他的道途，也于此刻，真正开始！
而既然要行道，就得先为这条道，准备第一块基石。
于是江越收回心神，将目光放在那对师兄弟身上。
他操控山体，将两人的残尸埋入灵脉最旺盛的腹地，让血肉精华与灵气，一丝不漏的归于己身。
但在尸体身上，那两只沾着血污的储物袋，则被他吐出地面。
“两位道友，放心，你们的牺牲没有白费，兄弟我这破局的希望，就全寄托在你们的行李箱上了！”
心念一动，下一瞬，江越的意念便沉入其中。
储物袋空间不大，差不多相当于一个小型衣柜。
里面凌乱的摆放诸多物品。
灵石、药瓶、符箓、炼器材料、法器残片。
而其中最吸引江越的，则是几枚刻着宗门印记的玉简。
这！
大概率就是他开启灵山福地之路的钥匙了。
他先将几枚玉简从储物袋中取出，依次摆在地面。
意念探入第一枚玉简，顿时，一股庞大却不算高深的知识，洪流般灌入心海。
《归灵诀》
归灵宗的入门功法，一路直指炼气九层，内容详尽扎实。
江越又将意识沉入其余几枚玉简，其中记录的尽是符道、阵道、丹道、灵植、驯兽等修仙百艺的基础知识。
他心头一热，几乎按捺不住喜意。
“我虽然没办法修炼《归灵诀》，但布阵、种植、驯兽、画符、炼丹、炼器这些，我都可以学！”
“我是一座山，山上种植，山中布阵，山腹炼丹，山体养兽……再适合不过了？”
江越的眼神渐渐炽热起来，“好！这些玉简就是我发展的基石！”
“短期内可能用处不大，但往长远了看，我终究可以培育出一个适合修士居住修炼的生态环境。”
“到时候他们来这里修炼，采药炼丹，筑基化婴，一切过程都会在无形中反哺于我。”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漫长，但我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一个属于灵山的修真文明雏形，正在江越的心中迅速构建。
这是他的第一次修炼。
不是筑基，而是筑山。
而接下来，他只需等待一个合适的有缘人，踏上这片土地，播下文明的第一粒种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