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青笑了笑,手上动作不停:
“在江字营,只有能打仗的兵和不能打仗的兵。
只要大家心在一起,就是好兄弟,就是家人!”
类似的情景在各个角落发生着。
江字营足额,按时发放的饷银。
让左良玉部士兵第一次感受到了家人的待遇。
那些被派来的教导官,虽然要求严苛。
但处事相对公平,不克扣粮饷。
不随意打骂士兵。
这与他们之前军营中的一些军官的做派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天夜里,孙老根手下一个叫小栓子的年轻士兵。
在训练结束后,偷偷找到刘振。
“刘教官,俺想问问,那个军功授田是真的吗?”
小栓子搓着手,紧张地看向刘振。
“当然是真的!军部已有明文。
每次战斗结束,按功行赏,最低一等的功。
也够在你们老家换十亩上好的水田了,让你爹娘过上好日子。”
小栓子眼睛顿时亮了,喃喃道:“十亩地,俺家祖辈都没见过十亩地!”
他猛地抬起头,“刘教官,俺一定好好练,俺要立功,俺要田地!”
刘振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有机会的。”
当小栓子把这些话带回营里后。
许多和他一样出身贫苦的士兵。
心中那点对旧主的留恋,迅速被对未来的渴望所取代。
一个月后,
左良玉在营中巡视,心情复杂。
他看到了部队面貌的改变。
纪律性确实强了不少。
士兵的精气神也比以前纯粹多了。
那种为了一口饭吃而打仗的迷茫感少了。
多了几分目标明确的锐气。
但他也清晰地感觉到,这支部队,正在慢慢脱离了他的掌控。
粮饷,火药被卡着脖子。
周围是虎视眈眈的江字营主力。
中下层军官和士兵,似乎正在被一种新的思想和利益所吸引。
他走到校场边,看到那个曾让他火冒三丈的赵虎。
此刻正在跟着江字营的文教官学习军事知识。
虽然嘴里还在嘟囔,但脸上却一丝不苟。
左良玉身边的一个老亲信低声道:“大帅,咱们这左家军怕是快要姓江了。”
“只要人在,就还有希望!”
左良玉望着远处的江字营大旗,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应天府,秦淮河畔。
一处外表看着不咋的。
可内里却大有乾坤之地。
密室中。
“不能再等了!”
一名干瘦老者出声说道。
他是应天府内的丝绸商人,名陈万年。
只见他声音中压抑不住的恐慌,
“之前听从北面来的人说起过,这江白就是个混世魔王。
如今一看,果不其然!
平头老百姓他不欺负,专门针对我们这些士绅!”
“他手下的那些护田队的,非要在江南搞什么清丈田亩。
土地可是我们的根,我们的命啊!
这是要把我们连根拔起,骨头都要给我们敲碎啊!”
他们这些人,可不敢公然在公开场合议论这些。
如今,连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都已经给江白站队了。
就连钱谦益这些牛逼的人物,如今也得如履薄冰!
都怕被查,谁的屁股下面都是干净的呢?
虽然江白表态,对过去的事情既往不咎。
可若是你后面被他抓到了小辫子。
他的审查队,可不会和你讲江湖道义。
相信很快,你家中七姑八大姨都给你查的清清楚楚的。
此时,
坐在主位上的是,前户部侍郎周延儒的远房侄孙周奎。
虽被革职,但在江南官场和士林中仍有不小的影响力。
他捻着胡须,眼神阴沉说道:“陈东家稍安勿躁。
江字营势大,兵锋正盛,连左良玉都低头了。
我等手无缚鸡之力,又能如何?”
“周老,我们不能硬碰,还不能给他使点绊子吗?”
一个胖得流油的米商孙德发压低声音说道:
“他江白要养兵,靠的是什么?
是钱,是粮,咱们就从他这命根子上动手!”
周奎眼皮一抬:“哦?孙东家有何高见?”
孙德发脸上肥肉一抖,眸中露出一丝狠色:
“双管齐下,找那些心里不服,又被江字营打压得快活不下去的小军头。
暗中送点银子,粮食,怂恿他们闹点事。
不需要成气候,只要能给江字营添点乱,让他们疲于奔命就行!”
“至于第二嘛,就在这市面上。
咱们几家联手,把市面上流通的米,布,盐。
能收多少收多少,囤起来,不出半月,南京及周边府县,必然物价飞涨,民心惶惶!
他江白不是要稳定吗?我看他后院起火,还怎么笼络民心!”
周奎沉吟片刻,缓缓点头说道:
“此计倒是可行,江白初来乍到,根基未稳,全靠强兵压着。
若市面一乱,百姓怨声载道,他这个大救星的名头,可就要要臭了。
只是动作要快,要隐秘,绝不能让人抓到把柄!”
“周老放心!”
孙德发拍着胸脯保证,“做买卖,咱们是行家!
保管做得干干净净,让他查无可查!”
几人又低声商议了一番具体如何操作等细节,直到深夜才各自悄然离去。
他们自以为做得隐秘。
却不知,南京城最大的行商,正将一切都看在眼里。
翌日。
钱大富听着手下大掌柜的汇报。
胖胖的脸上依旧挂着和气的笑容,但眼神里却没了半分暖意。
“东家,查清楚了。”
大掌柜低声道,“周奎,陈万年,孙德发等人昨夜密会。
他们筹措了大笔白银,一部分由周奎的门路,试图联系安庆一带的溃兵头目九爷。
另一部分,由孙德发牵头,正在暗中大肆收购粮米,布匹。
尤其是苏州府,松江一带的漕运粮。
他们出价高出市价一成,许多小粮商已经开始动心了。”
钱大富端起茶杯,一脸平静问道:“九爷?就是那个被张大彪将军打残了部众,逃到安庆水寨的那个?”
“正是。”
如今的钱大富似乎变得沉稳的很多。
都说要想磨炼一个人,就得让其多经历一些挫折。
苏州城守城中,钱大富的表现,可圈可点。
就连江白听说后,就给他竖起了大拇指。
钱大富听到手下的回复后,嗤笑一声,“呵呵,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市面上的情况呢?”
“粮价已有小幅波动,若任由他们继续,不出七日,必生大乱!”
钱大富放下茶杯,手指在桌面上敲击着:“知道了,你去吧,咱们的仓库,也该动一动了!”
大掌柜心领神会,躬身退下。
钱大富收敛了笑容,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备轿,去军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