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邑占补罗王宫的偏殿不似正殿那般庄严肃穆。
而是四面通风,海风穿堂而过。
江白与梵志国王隔着一张镶嵌了珍珠母的黑檀木矮几而坐。
苏晴儿坐在江白下首,姿态优雅。
只见她目光时不时地扫过殿外廊下那些等待展示的货物样品。
寒暄过后,很快话题便转入了正题。
“宣化使此次前来,解我林邑倒悬之危,恩同再造,区区薄礼,实难表达感激之情万一。”
梵志国王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真诚,挥手让侍从抬上几个巨大的木匣。
匣子打开,一股清冽异香顿时弥漫开来。
只见里面是成色极佳的沉香木料,还有色泽晶莹、雕刻精美的象牙物件。
“大王言重了,大唐与林邑乃兄弟之邦,守望相助是分内之事,某等此行,正是为了播撒友谊,互通有无。”
江白起身行了一礼后,朝着后面的张大彪递了个眼色。
张大彪立马吩咐手下将一箱箱礼物打开。
首先是流光溢彩的丝绸。
到苏晴儿表现的时候了。
只见她亲自上前展开一匹雨过天青色的轻容纱。
那薄如蝉翼、滑若凝脂的质感,引得在场的林邑贵族们发出一阵阵惊叹。
“此乃大唐江南最新织法,夏日贴身,清凉无汗。”
苏晴儿的声音清脆,带着商人的干练,
“若以贵国特有的植物染料加以浸染,必能成就独一无二的华服。”
梵志国王抚摸着丝绸,爱不释手:
“天朝物华,果然名不虚传。”
他又看向那些洁白莹润的瓷器茶具,以及其他物品,对江白带来的礼物甚是满意。
“大王!”
江白适时切入核心,
“友谊贵在长久,某观林邑水土丰饶,物产丰美,而我大唐地大物博,百姓殷实,若能开辟稳定商路,于两国皆是福音。”
梵志国王立刻点头,
“宣化使所言极是!林邑虽小,确有几样东西或可入天朝之眼。”
只见他开始如数家珍,
“这沉香、象牙自不必说,此外,还有胡椒、豆蔻、檀香木…
对了,还有一种稻米,林邑人称其为‘占城稻’,耐旱、早熟,不择地而生。
虽不及天朝稻米口感精细,但产量尚可,或许能对天朝一些贫瘠之地有所帮助。”
江白眼中精光一闪。
“老弟,就等你这话呢!沉香、象牙固然珍贵,怎敌得过占城稻啊!”
“这可是能够挽救大唐百姓的救济粮啊!”
其战略意义甚至超过香料!
江白心跳加快,但面色却不动声色地问道:
“哦?竟有如此神奇的稻种?不知一岁可收几季?”
“在我林邑,若无大灾,一年可收两季,甚至三季。”
梵志国王答道,“只是此稻米粒稍小,口感略显粗糙。”
“民以食为天,能多产粮食,便是功德无量。”
“颗粒小?还口感不好?你若是知道贞观初年大唐百姓啃树皮,吃野菜,甚至易子而食的时候,就不会这么认为了。”
江白心中不断腹诽着,“大唐百姓当时若是能吃上一碗含着沙子的米粥,那就是天大的恩赐了!”
面对着如此的诱惑,江白尽量让自己面不改色,只见他郑重说道:
“此稻种,我大唐愿以高价求购,并望大王准许,让某带回种子,于南方等地试种。”
“这是自然!”
梵志国王满口答应,
“本王即刻下令,为宣化使备足最优的稻种!”
接下来的谈判异常顺利。
双方约定,林邑开放占补罗等主要港口,给予大唐商船最惠待遇,减免关税。
大唐则承诺输入丝绸、瓷器、茶叶、书籍以及先进的农具和建筑技术。
因为是两国要建交,林邑这边出场的官员很多。
苏晴儿见准时机,详细询问了香料的质量等级、产量和采收季。
与林邑的财政官员相谈甚欢。
正事谈毕,气氛更加融洽。
突然,
梵志国王兴致勃勃地邀请江白和苏晴儿参观他的私人收藏。
江白一时间,也不知道这家伙葫芦里卖着啥药呢!
不过,江白知道一定是个好东西......
苑中,几头庞然大物正悠闲地用鼻子卷着芭蕉叶进食。
“宣化使!”
梵志国王拍着一头格外雄壮的公象的腿说道,
“此次能平定叛乱,战象亦有功劳。”
只见他指着那头公象和另外两头母象在内的一个小群体,
“这几头是象苑中精心挑选的,性情温顺,体格健壮。
今日,本王便将它们赠予大唐,以象征两国情谊,如山厚重,如象长久。”
江白这次是真的感到意外了。
只见他行礼说道:“大王厚赐,江白感激不尽。
只是这巨兽如何漂洋过海,到了中原又该如何饲养,却是一大难题。”
江白是故意的。
他自然是知道如何喂养和教化。
关键是他没有这个精力。
最好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来做。
梵志国王哈哈大笑:
“宣化使不必担忧!”
“帕拉和萨鲁!”
梵志国王招手叫过一直恭敬跟在象群后面的两名皮肤黝黑、身材精干的汉子,
“他们是林邑最好的象奴,世代与象为伴。
就让他们随船同行,一路照料,到了大唐,亦由他们负责驯养。
他们到时候会教天朝的人如何与这些大家伙相处。”
名叫帕拉的年纪稍长,上前一步,用带着浓重口音但能听懂的官话说道:
“尊贵的宣化使,请您放心!‘猛神’就是这头大公象,别看它个子大,脾气是最好的。
它的两位夫人‘温蒂’和‘丽莎’也都很听话。
只要有足够的香蕉、椰子和清水,它们就能活下去。
到了北方,我们再想办法找合适的食物。”
江白看着那名叫“猛神”的公象。
它似乎通人性,用智慧而温和的眼睛看了看新主人,长鼻子轻轻甩了甩。
苏晴儿又是好奇又是有点害怕,悄悄往江白身边靠了半步。
“既然如此,某便却之不恭了!”
江白郑重谢过,又对帕拉和萨鲁说,
“到了大唐,你们便是我大唐的座上宾,一切用度,皆按上宾之礼,只需照顾好这几头灵兽。”
萨鲁年轻些,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用力点头。
尽管做到了这些,梵志国王还是能从江白的脸上看出了对方心事重重的样子。
似乎有什么没有让其满足的地方。
果然。
梵志国王对眼前的这位恩人还是很有耐心的。
只见他上前一步,走到江白近前,低声询问道:
“宣化使,可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