鞋底碾过粉笔末，发出细微却刺耳的摩擦声。白色的问号化为一片模糊的污渍。
“我拒绝答题。”“你的游戏规则……”“……无效。”
林溪的声音不高，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冰湖，在空旷的控制室里撞出清晰的回音。每一个字都带着斩断一切的决绝。
空气凝固了。突击队员们持枪的手有瞬间的僵硬，愕然的目光投向那个站在污渍中央、身形单薄却脊背挺得笔直的女人。
老张的心脏几乎停跳，又猛地疯狂擂动起来！
拒绝？!
在这箭在弦上、杀机四伏的陷阱中心，她直接掀了桌子！
滋滋……滋滋……
扩音喇叭里传来一阵急促的电流杂音，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完全偏离剧本的回应噎住了，甚至能想象出幕后那人瞬间错愕扭曲的表情。
短暂的死寂后——
“呵……呵呵……”
女人的笑声从喇叭里传了出来。不再是之前的平静或嘲弄，而是带上了某种气急败坏的、被彻底忤逆后的阴冷怒极反笑。
“无效？”她的声音像是浸透了毒液的冰片，“规则……由制定者决定。而你……”
喇叭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尖利刺耳：
“……没有资格拒绝！”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的同一瞬间！
砰！砰！砰！
控制室几个不同方向的阴暗角落里，突然爆发出耀眼的枪口焰！
不是射向林溪！也不是射向苏澈！
而是精准地打碎了控制室穹顶上几盏临时架设的、提供主要照明的强光灯！
啪！啪！啪！
玻璃碎裂声刺耳响起！整个巨大的控制室瞬间陷入一片昏暗！只有少数几盏应急灯和队员们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混乱地晃动，切割出漫天飞舞的灰尘和惊慌移动的人影！
“敌袭！寻找掩体！”“保护目标！”“锁定枪手位置！”
老张的嘶吼和队员们的惊呼、枪械碰撞声、脚步声瞬间响成一片！训练有素的突击队员立刻做出反应，一边朝着枪火闪过的方向猛烈还击，一边试图将林溪和苏澈护送到最近的仪器台后方！
混乱中，林溪却没有动。
她站在原地，眯起眼睛，适应着突然降临的昏暗。战术手电的光柱偶尔扫过她的脸，那张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只有一种极致的、冰冷的冷静。
她等的就是这一刻。
打破规则，激怒她，让她自己从完美的藏匿处暴露出来！
枪声在巨大的空间里回荡，震耳欲聋。子弹打在厚重的旧仪器上，迸溅出火花和碎屑。
“左侧第三台仪器后！两个！”“右后方管道上有狙击手！”“小心！他们有夜视装备！”
通讯频道里充斥着急促的汇报和警告。
这不是围捕。这是早有预谋的伏击！那个女人早就把她自己的人埋伏在了这里！等待的就是最终摊牌的这一刻！
老张一把将林溪拽到一台巨大的控制台后面，子弹啾啾地打在他們头顶的金属外壳上，发出令人牙酸的撞击声。
“你早就料到？”老张喘着粗气，一边更换弹夹一边吼道，汗水混着灰尘从他额角滑落。
林溪没有回答。她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快速扫视着枪火闪烁的黑暗角落，大脑在爆炸的信息流中飞速运转。
枪手的火力配置、位置、移动规律……
不对。
不像是要全歼他们。
更像是在……驱赶？制造混乱？拖延时间？
她的目光猛地射向控制室中央！
在那片混乱的光影和硝烟中，一把椅子还孤零零地立在原地——苏澈坐着的那把！
而原本看守苏澈的两名队员，已经被突然而来的火力压制，被迫离开了原位！
就在这一瞬间的空白！
一道瘦小的、如同鬼魅般的黑影，以一种与其年龄完全不符的敏捷速度，从一台仪器后的阴影里猛地窜出！直扑向椅子上的苏澈！
是那个王婆婆！
她枯瘦的手里握着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
她的目标不是解救！是灭口！
“苏澈！”林溪失声厉喝！
老张和其他队员也发现了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但他们的火力被黑暗中的枪手死死缠住，根本来不及调转枪口！
王婆婆脸上带着那种癫狂的、殉道般的狞笑，匕首高高扬起，朝着苏澈毫无防备的胸口狠狠刺下！
千钧一发！
就在匕首即将落下的刹那——
原本低垂着头、看似昏迷的苏澈，猛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虚弱，没有迷茫，只有一片沉寂到极致的、冰冷的火焰！
他被反绑在身后的手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猛地一拧一挣！束缚的绳索竟然瞬间松脱！
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他一只手精准无比地格挡住王婆婆持刀下刺的手腕！另一只手如同毒蛇出洞，闪电般探出，不是夺刀，而是直接扼向了王婆婆的喉咙！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王婆婆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睛猛地凸出，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扬起的匕首无力地掉落在地。她干瘦的身体被苏澈单手扼着脖子，直接提离了地面，像一片枯叶般徒劳地挣扎了两下，然后彻底软了下去。
苏澈面无表情，像扔垃圾一样将她的尸体甩到一边。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干净利落！狠辣决绝！
所有看到这一幕的人都惊呆了！包括那些正在开枪的隐藏枪手，火力都出现了刹那的停滞！
苏澈……他一直是装的？！他早就解开了束缚？！他等的就是这个机会？！
苏澈活动了一下重获自由的手腕，看都没看脚边的尸体。他的目光，穿透混乱的战场和弥漫的硝烟，直直地射向林溪的方向。
他的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一抹复杂到极致的弧度。那弧度里，有冰冷的恨意，有扭曲的快意，有一丝诡异的解脱，甚至还有……一点点难以言喻的、类似同盟般的意味？
扩音喇叭里，女人的呼吸声陡然变得粗重而急促，显然这接连的意外彻底打乱了她的节奏和心绪！
苏澈抬起头，对着扩音喇叭的方向，用一种平静却足以撕裂所有伪装的的声音，清晰地说道：
“游戏该结束了……”“……姨妈。”
姨妈？！
这个词像一颗炸弹，在所有人心头轰然引爆！
老张瞳孔地震！
林溪的呼吸猛地一滞！脑海中无数碎片疯狂倒带、重组——母亲姐妹间细微的相似与不同、那些被刻意模糊的家族关系、父亲偶尔的欲言又止……
原来……如此？！
不是母亲？
是姨妈？！
那她真正的母亲呢？！那个录音里的女人到底是谁？！
“闭嘴！！！”喇叭里，女人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所有冷静，变成了歇斯底里的、被戳穿最核心秘密的尖啸！
所有的枪声在这一刻诡异地停止了。
黑暗的控制室里，只剩下应急灯惨白的光线和众人粗重的喘息声。
一种更庞大、更黑暗的真相，如同蛰伏的巨兽，在骤然的寂静中，缓缓露出了它狰狞的一角。
苏澈站在那里，像一柄刚刚见了血、淬了冷的刀。
他不再看任何人，只是望着那片虚无的、藏着幕后黑手的穹顶阴影。
仿佛刚才那句石破天惊的称呼，只是吹响了最终决战的……
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