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霍雨浩问,“你们,不愿与我们,一同……”
“道不同,不相为谋。”
司马蓓玉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清冷,不带丝毫的情感波动。
她缓缓地抬起头,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怯懦的、如同小鹿般温顺的紫色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属于她自己的、不容被动摇的倔强。
她看着霍雨浩,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悲悯”与“同情”的、复杂的笑容。
“你很好,真的很好。你的心中,还怀揣着那份我们早已失去的东西。所以,我们,注定了无法同行。”
“但是,”她的话锋,猛然一转,“在离开之前,我们,还会为你,送上最后一份‘礼物’。”
“也算是,为你那宏伟的‘救世之道’,扫清第一块也是最碍眼的绊脚石。”
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也转过身了。
她与身旁那个同样是充满了决绝与骄傲的兄长,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同样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他们身形一晃,便化作两道同样是充满了不祥与诡异气息的流光,冲天而起,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与杀意,朝着那座在夜色之中,显得有几分孤寂与脆弱的城市疾驰而去。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天斗皇城!
他们要用自己的力量,将所谓的“皇权”见识一下星星粉碎的样子!
霍雨浩与王冬,呆呆地看着他们那决绝与骄傲的背影,消失在那片被血色所浸染的、不祥与诡异气息的残月之下。
霍雨浩的心中在这一刻,涌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荒谬感。
他们知道自己,终究还是无法阻止他们。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对可悲兄妹,带着满身的悲伤与决绝,走向那条注定无法回头的不归之路。
司马乔伦独行雨中,未撑伞,亦未拉起兜帽——那兜帽本可遮蔽他大半面容。
冰冷的雨水顺着他岩浆般暗红的短发滑落,在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冲刷出一道道水痕,宛如无声的泪。
他那双熔金般的金色眼眸,平静地注视着眼前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市。
脚下的青石板路,每一道裂痕他都曾用脚步丈量;街道两侧飞檐斗拱的古老建筑,每一处雕梁画栋都曾是他童年记忆里最华美的背景。
而今,在他眼中,这一切都只剩下深入骨髓的腐朽,令人作呕。他走过那家曾与少爷一同光顾的糖画摊,往日甜腻香气与孩童欢笑之地,此刻唯有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蜷缩檐下,浑浊而麻木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每个路人。
他亦走过那座曾与妹妹嬉戏打闹的街心公园,昔日生机盎然、充满希望之所,如今只剩几株枯黄败草在风雨中摇曳,积水深处,不知名野兽的骸骨若隐若现。
这座城市,早已从里到外烂透了。
他最终停在巍峨的皇宫前——那是帝国权力的象征。
抬头望去,雨幕中的宏伟建筑只剩几道模糊的黑色剪影,如远古巨兽的骸骨。他金色的眼眸中波澜不惊。
他知道,时候到了。
最后的审判,无需言语。
他缓缓闭上双眼,将与这片罪恶土地融为一体的感知无限延伸。
他能感受到大地的脉搏,听见地底古老岩层的低语,触摸到位面本源最深处那颗冰冷的星核——它搏动着毁灭与新生的意志。
他不再压抑体内的力量,那份源于【岩之律者】、足以重塑世界的恐怖权柄,在此刻毫无保留地尽数爆发!
他的身体开始违背物理法则,迅速变得透明、虚化,最终如墨滴入水,无声地融入脚下被雨水浸透的冰冷土地。
紧接着,整个天斗城剧烈颤抖,仿佛地底沉睡亿万年的远古巨兽正在苏醒。
无数漆黑如墨、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巨大石柱,自坚硬的花岗岩地面下破土而出,直插云霄!
它们如地狱伸出的毁灭之手,将那些虚伪罪恶的“文明”象征一一撕裂、碾碎!
城市中心,在毁灭与终结意志的笼罩下,一个巨大无比的岩石核心通体燃烧着足以焚尽灵魂的烈焰,从龟裂的大地中缓缓升腾,冲向九天!
核心最深处,司马乔伦英俊的脸庞若隐若现,金色眼眸中燃烧着近乎殉道般的偏执与疯狂。
他张开嘴,用尽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气力,向这个即将被他亲手毁灭的世界发出决绝而骄傲的咆哮:
“暴君们,我为你们带来毁灭啦!”
一股撕裂灵魂的恐怖能量波动如无形风暴,自天斗城席卷而出,瞬间跨越数百里时空。
荒野上疾驰的霍雨浩猛地顿住脚步,骇然抬头,深邃的暗蓝色眼眸穿透无尽雨幕,精准锁定那片被不祥阴翳彻底笼罩的遥远天际。
那气息如此熟悉,如此决绝。
是司马乔伦!他要做什么?!
霍雨浩心脏骤缩,不及细想,那份与灵魂相融的【同谐】之力便如决堤江河般轰然爆发!
他身形化作一道金色流光,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朝着那片充满未知与危险、被死亡阴影笼罩的古老都城疾驰。
他必须阻止他!
无论如何都必须阻止他!
然而,当他抵达城市上空,亲眼目睹那颗如末日彗星般散发无尽毁灭气息的巨大岩石核心时,纵使他那颗经无数生死考验淬炼得如磐石般坚韧的心,也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无力。
太晚了。
一切都太晚了。
他只能将浩瀚如海的精神力凝聚到极致,化为一道无形却饱含急切善意的意念,狠狠刺入岩石核心最深处。
“司马乔伦!住手!你疯了吗?这会波及整个天斗城的!”他的声音在司马乔伦被毁灭意志填满的精神之海中轰然炸响。
岩石核心内部,那张本充满决绝与疯狂的英俊脸庞第一次露出一丝惊讶的涟漪。
他缓缓转头,金色眼眸穿透无尽岩层与火焰,与霍雨浩焦急不解的暗蓝色眼眸在精神层面无声对视。
“是你,古阳。或者说,霍雨浩。”司马乔伦的声音在霍雨浩脑海中响起,依旧平静,不带丝毫情感,却透着看透世事的深入骨髓的悲凉,“我知道你会来。可你,终究还是不明白。”
“不明白什么?!”霍雨浩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颤抖,“我不明白你为何要将滔天怒火宣泄在无辜者身上!他们何其无辜?!”
“无辜?我以为你会理解我。”司马乔伦轻笑,笑声中充满无尽悲凉与嘲弄,“这世上,谁又是真正无辜的?是那些眼睁睁看着我们如牲畜般被圈养却漠不关心的‘良民’?还是那些有能力改变一切,却为了可笑的‘利益’与‘规矩’而袖手旁观的上位者?”
“这个世界早已烂透了。”他的声音变得异常冰冷,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既然潭水已烂到根里,任何‘改良’与‘净化’都不过是虚伪徒劳的自我安慰。唯一的办法,便是将整潭水连同腐烂恶臭的杂碎一同倒掉!”
“毁灭,有时亦是新生。”他的声音如九天神谕,在霍雨浩空白的脑海中回荡,“而我,便是为这腐朽世界敲响丧钟之人。”
话音落,他再无犹豫。
金色眼眸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情感,彻底被更纯粹的毁灭火焰吞噬。
万米高空,灰败天空被不祥阴翳笼罩,岩石核心轰然爆裂!
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没有毁天灭地的能量洪流,唯有一声纯粹、冷酷,仿佛撕裂时空的尖锐嘶鸣,令人牙酸。
爆裂的核心化作亿万颗大小不一、燃烧着崩坏意志的黑色陨石,通体烈焰足以灼烧成灰灵魂,如天神之泪,带着将世界拖入深渊的滔天恨意,狠狠砸向下方那座繁华万年、此刻充满惊恐与绝望的古都。
雨停了。
取而代之的是火。
末日之火,足以融化钢铁、蒸发生命,燃烧着毁灭与终结的意志。
高耸的城墙在陨石的密集冲击下,脆弱如孩童沙土城堡,瞬间夷为平地。
古典而威严的皇城,象征帝国权力的金碧辉煌的宫殿,在湮灭万物的恐怖力量面前,如熔炉中的冰雕,无声化为漫天飞舞的暗红色齑粉。
街道之上,已是人间炼狱。
前一秒还沉浸在日常琐碎中的普通民众,身体在接触陨石的瞬间便如遇强酸般消融瓦解,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便已彻底消失。
整个天斗城,这座屹立大陆万年不倒的古老都城,在短短一炷香内,被一场无法抵挡、无从理解的天灾,从斗罗大陆的版图上彻底抹去。
后世历史学家提及这场颠覆大陆格局的恐怖灾变时,总以敬畏而恐惧的笔触,近乎神话地称那片被死亡与绝望笼罩的废墟为:
【天谴高茔】。
当天斗城在火焰与毁灭中迎来末日,另一个悲伤而宿命的故事,在一个更深邃、更纯粹、不为凡俗所知的位面悄然上演。
司马蓓玉的意识,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那具完成律者蜕变、承载“约束”与“新生”的凡俗之躯中轻轻抽离。
她穿透无尽岩层与黑暗,最终降临在星球最深处——位面本源所在,那里充满古老而浩瀚的气息。
在此,她“看”到了星核。
那并非实体,更像一种概念,一种意志,代表着这个世界本身,充满了纯粹的创伤、疲惫与悲哀。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个世界在哭泣。
为被贪婪子孙吮吸得千疮百孔、濒临枯竭的本源而哭;为那些因“武魂”体系的偏见压迫而被划为三六九等的无辜生灵而哭;更为这个被所谓“神祇”视作后花园,肆意攫取信仰、收割气运,灾厄降临时却被无情抛弃的可悲世界而哭。
她知道了,一切都明白了。
所谓“武魂”,不过是透支世界本源却毫无益处的自私贪婪的“寄生”体系。
它除了竭泽而渔,造就一个个只顾自己逍遥快活的封号斗罗乃至神祇,对这个不堪重负的世界毫无积极意义。
司马蓓玉的心,在这一刻彻底碎裂。
她为这可悲的世界哀哭,为万年来因这充满欺骗与谎言的“武魂”体系而枉死的一切生灵哀哭。
她的泪不再透明,而是化为深邃的紫色,悲伤与宿命的颜色。
这泪水穿透无尽岩层与黑暗,导引了一场暴戾不祥的紫色暴雨,将那片即将被命名为“天谴高茔”的废墟彻底洗刷。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
她缓缓伸出白皙如玉、充满力量的律者之手,轻轻拥抱那颗创伤累累、疲惫冰冷的星核。她要与它,与世界本源融为一体。
她要用这具超脱凡俗的律者之躯,修补它千疮百孔、濒临破碎的创伤。
她更要用【约束】权能赋予的、足以重塑法则的终极权能,为这个混乱而疯狂的世界,戴上一道枷锁!
【世界之枷】——发动!
她将自己连同代表“约束”的律者核心,彻底献祭给了这个世界。
一股无形、不可抗拒、充满“秩序”与“法则”气息的奇异能量波动,以她为中心骤然爆发!
那并非毁灭洪流,而是对世界底层存在逻辑的深沉而纯粹的“重写”!
如温柔却无情的潮汐,瞬间席卷整个斗罗大陆,将一切纳入不容置疑的全新秩序。
法则的重塑,寂静而暴戾。
一瞬间,斗罗大陆上所有七十级以上的魂师,无论封号斗罗、魂斗罗还是魂圣,身体毫无征兆地骤然一僵!
紧接着,一股充满“剥离”与“削弱”意志的奇异力量如活毒蛇藤,在他们千锤百炼、坚逾神铁的经脉中疯狂滋生蔓延!
他们能清晰感觉到体内浩瀚魂力以恐慌的速度不受控制地流失,脚下与灵魂相融的魂环,其璀璨光芒亦肉眼可见地黯淡虚弱!
九环变八环,八环变七环,七环变六环……
短短一炷香内,甚至更短,那些站在大陆金字塔尖、令人敬畏的顶尖强者,修为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云端拽下,狠狠摔入泥泞凡俗的地面!
他们的境界,被强行锁定在七十级以下,魂帝之境!
生活在星斗大森林及大陆各处的强大魂兽,亦遭受了同样“公平”的审判。
它们的修为上限,被不容置疑的法则之力死死锁定在五万年!
整个大陆的力量体系,在这场寂静而暴戾的无声变革中被强行“格式化”。
然而这只是权宜之策,只要武魂这种只知向世界索取、只知向弱者索取、效益极低的罪恶体系仍然主导着这个世界,那么世界就仍然无法免于毁灭。
若是按照以前的速度,斗罗世界最多还称撑一万年。
那么现在,顶多也就能再续一万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