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钧神色悲怆:
“恐怕是从青辽带来的。”
李老眼中闪过一抹震惊:
“天下间,竟还有这种事情发生。”
他摇摇头,伸指按了按沈重岳的肩膀,出现一个深深的凹陷,久久没有回弹。
沈重钧连忙将老楚头写的丹方交给李老:
“李老,这是一位从岁叶城来的老者写的方子。他称在岁叶城多见这赤鸢朽髓枯,这方子能解潜伏状态的毒,但对爆发后的赤鸢朽髓枯效力大减。”
李老虚着眼扫过丹方:
“嗯,这方子确实有几分道理。”
话音刚落,周身便环绕起淡青灵气,飘入药庐。
少顷后,淡青灵气卷住十几种药材,又飘了出来,悬浮在众人身边。
李老搓搓手指,一团深青火焰凭空燃起,将药材全部吞了进去。
药材很快就在火焰中化作一团团药液,互相融合,又分离变化。
最终,一颗深黑溜圆的药丸子从火焰中掉落出来,摔在他手上。
这一手操作给沈重钧看直了眼,手搓炼丹,怕不是丹道也是大成境界。
灵植殿主声名在外可不仅仅是因为种得一手好灵植,还是因为其超凡入化的丹道技艺。虽不及其在灵植方面的造诣,但依旧遥遥领先,吊打一众职业丹师。
李老将药丸塞进沈重岳嘴里,又拿出半碗清澈甘露送服下去。
不过片刻,浑身火红变淡,体温也正常许多。
沈重钧心中狂喜,只道有好转。
谁料,李老神色却仍是凝重。
他扒开沈重岳眼皮,看其瞳孔,道:
“只是缓解,想要根治得另想它法。”
沈重钧探头去看。
老楚头和李老都不约而同的检查瞳孔,肯定有什么明显的标志。
果然不出他所料,沈重岳双眸血红,血丝凝结在一起,仿佛一只展翅飞翔的赤鸢。
李老一边看一边解释道:
“你兄长眼里这‘赤鸢’一日不退,那赤鸢朽髓枯就一日未除,是最简单直接的判断。”
沈重钧紧张道:
“李老,您有什么办法吗?”
李老仰起头,思忖起来。
霎时间,气氛沉重,鸦雀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李老回神,终于开口道:
“十二枚清水润春丹,加上我亲自出手,应该能解。”
闻言,沈重钧没有丝毫迟疑,膝盖一曲,便又要跪下去:
“求李老出手,解我兄长疾苦……”
还没跪下,便又被淡青灵气托起。
李老详怒道:
“你这人,动不动就下跪!
我又没说不救,这么激动作甚。”
沈重钧躬身,声音颤抖:
“李老大恩大德,沈家永世不敢忘记。”
“好了好了,”
李老不耐烦地挥挥手,道:
“清水润春丹,要二十石青灵草。我这里没有,你去库房取来。”
“弟子现在就去。”
沈重钧猛然转身,驾起遁术,冲天而起。
王悲左右觉得无事,便留在灵田等待,和李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起来。
一刻钟后,一道流光从天而降。
沈重钧捏着一枚碧绿戒指,快步走上前来,将其交给李老。
李老神识一扫,确定了数目。
他心念一动,药材尽数悬浮而出,光华倾泻。
此刻万籁俱息,却见李老一卷袖袍,“哗啦”一声炸响。
滴滴点点的灵水从脚下这片大地升起,汇聚在众人头顶,如同一头挣脱束缚的苍龙,轰然卷向晴空。
水流凝滞般盘旋于半空,不见散落分毫,晶莹水花恣意绽放,好似天幕之下无数剔透的水晶盛开。
众药材受这“水龙”牵引,徐徐投入流动的漩涡中。一触及这灵水瞬息,便骤然光华四溢。
旋舞百草于奔流中飞速流转、交叠——每一片草业、每一滴汁液,都在这“水龙”里彻底舒展又消融。
最后几缕药香收紧。“水龙”卷旋的激流深处,有浑圆光点逐一浮现,由虚转实。
十二枚丹丸悄然诞生,莹润如玉。
其色清透如初春溪流中的寒玉,又似朝露凝结的翡翠薄冰,清澈无暇,通体剔透流转着凝萃的草木精华。
水声骤然低落下去,悬空天河温驯地沿着无形的弧线滑落下来,又融入这片大地之中。
十二枚清水润春丹安然悬浮,静静散发着青碧通透的微光。
李老挥手一招,丹丸乖巧地落进他手中玉匣。
沈重钧掰开兄长嘴巴,塞进一枚清水润春丹。
丹药触及口舌一瞬,便化作淡绿药液,涌进喉中,真仿若水做的一般。
李老又扒开眼皮一瞧,却见血丝赤鸢慢慢淡化,如晴雪初融,便满意地点点头。
片刻后,血丝赤鸢已经是淡如层雾,但药力已达极限,无法彻底瓦解。
李老指尖泛起一点幽微光晕,连续点过沈重岳周身穴位。
凡是被点过的穴位无不亮起青光,随着时间推移,周身穴位亮起得越来越多。
一个一个青点连成数条线,沈重岳整个人笼罩在青光之中。
李老最后一指点下,青光大盛,连成周身经络。
青光覆盖整个身体,旋即收缩,将余毒从脚底往上、头顶往下逼。
终于,青光凝聚在喉舌处,再一收缩,沈重岳剧烈咳嗽起来,咳出大口污血。
污浊血液落在地上,瞬间“呲呲”作响,将草苗都烧成白灰。
李老眉头微微一皱,淡青色灵气卷起污血,送往远方。
这么一咳,沈重岳痛苦的表情舒缓了很多,脸上也渐渐有了血色,仿佛只是陷入了一场美梦中罢了。
“李老,我哥,我哥他……”沈重钧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舞足蹈。
“没有大碍了。”
李老最后一次扒开眼皮查看,血丝赤鸢已经淡若一道虚影。
他将玉匣交给沈重钧道:
“还有点残余。
回去以后,每天吃一枚清水润春丹,十一天后,病根自去。”
说罢,他转身,徐徐走进药庐。
“沈家感激涕零,无以言表。”
沈重钧抱着玉匣,对着药庐郑重其事道。
“好了好了,等明年,把这父子俩完完整整送到我灵植殿就是了。”
柴门关上,李老声音从药庐中传出。
沈重钧擦了擦脸上止不住的泪水,抬起担架,和王悲驾起遁术,飞离山脚。
过了不知多久,一声轻笑在药庐边响起:
“老师,时隔多年,您终于又炼了一次清水润春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