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如渠水淌过青石，无声无息。太阳东升西落，如此往复，又是两个月过去。
这批灵植生长周期已然过半，再等三个月，村口那颗老槐树下，又要排成长队恭候上使执事。
不知是玄阳宗的律令产生了效果，亦或是外面的魔灾愈发凶恶，渠水的村民不降反增。沈家周围，一夜间平添了十几张陌生的面孔。
渠水村的沃野上，再难寻青灵草的影子。百年间，这片土地春生秋敛，青灵草枯荣轮转，如日升月落般自然。
终究，青灵草带着那些只会侍弄它的人，一并被埋进了历史的尘烟里。他们或许离开了玄阳三郡，离开了悠游自在百年的土地。
渠水村来了不少有能力的散修，亦或是在逃难中丢失传承或炼气的灵植家族。他们无法更进一步，只能蜷缩在渠水村里，等待着一个鱼跃龙门的机会。
像沈家这般一面照料青露花打底，一面培育玉髓花的家族，已经不占少数。
他们未尝就想靠着玉髓花去灵植殿搏一个机会。正如莫老板猜测的那样，即便已经失散得七零八落的族蕴，依旧让他们能有一个比青露花高一筹的利润。
沈重岳私底下请张村长去游说一下那些衰败得不成样子的世家，看能不能从他们身上搞到一本法诀。
张家也没有法诀，单纯依靠力大砖飞供养张则羽，自然也眼馋。
接触了几户后，尽皆果断拒绝。即便是有所松动的，依旧开价两千枚灵石。
这是个沈张二家几乎不可能同意的天文数字。
平心而论，一门最低微的胎息法诀，也能让衰败得还不如沈家的家族能在渠水村苟活。没有法诀的家族，在炼气死绝后，便又回到了胎息那令人窘迫的境地。
两千枚灵石从不是法诀的问题，而是沈家张家自己的问题。
彻底对法诀断绝希望后，沈砚川也是全心全意扑在玉髓花焰花须和玄晶甘蔗上。
改良一品聚灵阵加因势利导加略有所成·四大基础技能加初窥门径·四大进阶技能加灵植液，他已经可以自豪地宣布，二品高难灵植所有技术难关，已经全部攻克。
在灵植之种的帮助下。
但若是谈起品质的话，那这一茬玉髓花们还算不得有多顶尖。
如果想要改进，那就需要二品聚灵阵提高一个层次的品质，再加上灵植法诀，也能提升品质。
到这一步，比拼的就是哪一家的法诀更强更神异，哪一家的聚灵阵更好更全面。
沈砚川舍不得这个精力和灵石，对于他来说，只要剩下三个月不出岔子，基本能收割一茬良好品质的玉髓花、焰花须和玄晶甘蔗。
而更高的品质便是优秀，之前交上去的那一茬青露花的品质便是优秀，正常来说，没有法诀加持的灵植都很难达到优秀品质。
可沈家在没有法诀、没有灵植之种的帮助下，依旧种出了三亩优秀的青露花。或许真的从青辽沈家传承到了某些灵植上面的天赋吧。
两个月过去，天天喷香灵米吃到饱的张则羽反而没有了之前那么魁梧，隐隐看出了几分精气内敛的感觉。
沈重岳觉得恐怕不需要一年时间，张则羽便能步入胎息后期。张家血脉也是奇特，在没有法诀的情况下，硬磕灵米，也依旧能摸到炼气的门槛。
沈家只有二叔沈重钧有这般天赋。
上天是公平的，沈重岳父子失去了修为上的天赋，却有灵植上的天赋。
上天是不公平的，面对沈家，还要取舍。对那些炼气筑基世家，却不吝赠送。
目前来看，除了陈锋和靳雪瑾这俩宗门英才装普通人以外，渠水村还没有一个真正的炼气修士。
或者换句话来说，渠水村便是胎息阶层，所能到达的最高地点。
再进一步，便能越过乾水镇，去那些灵机稍微充沛的地方。
对于陈锋和靳雪瑾这俩人才，沈砚川观察了三个月，也没看出来他们到底是来干嘛了。
老老实实在地里种了三个月的田，这不像是背着任务律令而来，反倒更像是被玄阳宗罚到这里来劳作了。
说起玄阳宗，沈重岳也有快三个月没收到沈重钧任何消息了。
若不是他回仙门后还千方百计让人捎来了讯息，沈家都差点以为百艺仙种已经暴露，仙门已经禁锢沈重钧，就等一天收网。
沈重钧简要说了下宗门内部的激烈斗争，还有灵植殿主对沈家许下的大方承诺。沈重岳父子都是聪明人，一点便透。
仙门内波谲云诡，难知如阴。沈砚川和沈重岳除了祈祷，没有其他办法。
沈砚川尝试过分别跟陈锋和靳雪瑾私聊，但二人都守口如瓶，不肯透露半点。想要知道什么，他也只能从平日里二人的只言片语中猜测估摸。
好在的是，三人的关系缓和了不少，已经不似刚开始那般僵硬。
渠水村里除却陈锋和靳雪瑾这俩疑似悄悄用小云雨术偷懒的人以外，有水平的还真不少。毕竟是灵植世家，有点东西。
但这些都不入沈砚川的法眼。在他看来，只有一个老头，让他感觉到了几分威胁。
或许并非威胁，更像是见到势均力敌对手时由衷的兴奋。
老头自言从岁叶城而来，年轻时得到了岁叶楚家的几分指点。
靠着这点福泽，他也因此能在岁叶城讨生活。
也正因为这点福泽，岁叶楚家一朝崩塌之时，他也受到了牵连，不得已朝玄阳三郡逃难而来。
老头年事已大，也没有再往上走的意愿，索性便在渠水村定居下来。天天农活事后便打两斤地瓜烧犒劳自己，常常就着晚风在地里喝得酩酊大醉。
老头能让沈砚川重视，其一是因为其一手灵植技艺非常扎实，不仅在基础技艺上炉火纯青，在辨认灵植、各种灵植习性等等基础知识上，也是信手拈来。
这是沈砚川也不具备的能力。他还太小，所见不过这方小小的渠水。
其二，是沈砚川万万没想过的——
老头自创了一本法诀。
岁叶楚家福泽加之老头几十年来阅历，还真让他自创了一本水木道行灵植胎息法诀。
要知道自创法诀，不仅难度大，风险也高，走火入魔是常态。
沈砚川很欣赏老头的决绝果断，和自信大方。
当然，他还没大方到把法诀分享给沈砚川。
沈砚川也没灰心，软磨硬泡。
两个月期间，沈砚川抽空又去了一趟乾水镇。
二品高难灵植的市价还在上涨，东坊市阵师的生意愈发火爆。
这便是这片大地上平平无奇的两个月。
平凡，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