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酸角树在冬至后褪去了青铜花瓣,露出树干上新增的十九道年轮,每道年轮中央都嵌着枚细小的金粉光斑,像极了老龙潭泉眼的倒影。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横在地窖入口,刀身映着地下透出的微光——那是种介于金粉与雪光之间的色泽,与镜渊核心的能量如出一辙。
“天真,你确定要下去?”胖子攥着防毒面具,银饰熔块在腰间叮当作响,“上次在巴乃玉矿,咱可是被金粉追着跑了三里地。”他突然指着地窖台阶,那里散落着几瓣褪色的青铜花瓣,“这玩意儿比黑驴蹄子还邪乎,沾着就甩不掉。”
解雨臣蹲在台阶上,手电筒扫过石壁上的苔藓,发现每片叶子都朝着地窖方向倾斜:“镜像族的‘记忆碑林’,”他指尖划过苔痕,竟显露出“镇水灵童”四字,“用童女的记忆当肥料,难怪酸角树能感应到老龙潭。”
地窖深处传来铁轨摩擦般的低鸣,黑瞎子的铃铛突然发出破音:“奶奶的,底下有玩意儿在‘翻账本’。”他晃了晃从镜像族手中夺来的骨哨,此刻正指着地窖最深处,“小花,你腕间的门纹还疼不?”
解雨臣凝视着手掌的微型青铜门印记,那里正随着低鸣微微发烫:“是镜像族的‘记忆之碑’在苏醒,”他展开陈文锦的帛书,发现星图中央的雨村标记正在渗出金粉,“每块碑都刻着参与过祭典的活人名字,大兰的名字排在第七位。”
四人小心翼翼地踏入地窖,防毒面具的灯光扫过四壁,数以百计的青铜碑整齐排列,每块碑面都浮着淡金的人影——正是老龙潭童女、巴乃矿工、开远石棺主人的虚影。
吴邪突然顿住,某块碑上竟刻着“吴邪”二字,旁边标注着“门轴之人,第十九次呼吸锚点”。
“操!”胖子的手电筒差点摔落,“胖爷的名字呢?难不成老子连块碑都混不上?”
黑瞎子突然轻笑,指向角落的矮碑:“在这儿呢,‘王胖子,银饰熔块持有者,破阵先锋’。”他墨镜反光扫过碑面,“字还挺大,比天真的碑气派。”
张起灵的刀突然出鞘,刀风卷着金粉聚成镜像族虚影,领头者正是在青铜门逃脱的刺青男,手中握着半截铃兰毒针:“镜渊的余孽,”他低声道,“用记忆碑林困住在世之人的魂。”
解雨臣的匕首几乎同时甩出,刀刃划破虚影手腕,毒针跌落的瞬间,所有青铜碑突然震动,人影纷纷转向四人。
吴邪感到一阵眩晕,眼前闪过老龙潭沉井、巴乃玉矿、镜渊核心的画面,掌心的陨玉残片突然发出强光,将“吴邪”碑上的金粉人影吸进残片。
“用你的血激活碑文!”解雨臣大喊,“镜像族在用活人记忆修补镜渊!”
吴邪咬牙滴血,残片触碰到“吴邪”碑的瞬间,整座碑林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
金粉人影如退潮般涌入残片,露出碑底刻着的法文密文,解雨臣快速翻译:“七童女祭井,门轴归位之日,镜渊核心将显形于雨村地窖。”
黑瞎子突然指着碑林深处,那里矗立着座三米高的青铜碑,碑面空白,唯有顶部刻着与酸角树相同的七星图案:“奶奶的,这是镜像族的‘终极碑’,”他踢开脚边的毒针,“敢情他们想把天真的魂儿刻在这儿,让镜渊永远盯着他?”
张起灵的刀突然插入七星图案,刀柄刻纹与碑面符文共振,青铜碑应声裂开,露出后面的石门,门上刻着与青铜门相同的“第十九次呼吸”纹路,却在右下角多了个“解”字——正是解雨臣的血纹。
“陈文锦的留言!”解雨臣指着门缝里露出的帛书角,“1976年她在这儿留了东西!”
就在此时,碑林顶部突然塌陷,镜像族余孽从上方投下铃兰毒雾,二十三个蒙面人顺着绳索滑下,骨哨声再次响起,唤醒了碑中未被吸收的人影。胖子的工兵铲率先砸向最近的虚影,银饰熔块的碎末与毒雾碰撞,炸出老龙潭泉眼的幻象。
“黑瞎子,守住石门!”张起灵的刀在碑林间游走,每斩碎一个虚影,碑面就亮起一道童女笑脸,“吴邪,跟着解雨臣进去,碑底的密道通着镜渊核心!”
解雨臣拽着吴邪冲进石门,里面是座倒悬的青铜殿,殿顶刻着滇越铁路的米轨图案,中央石台上摆着具水晶棺,棺中躺着的女子面容与大兰有七分相似,腕间戴着刻有“陈文锦”的青铜镯。
“是第七个童女的真身,”解雨臣的匕首抵住棺盖,“镜像族把她炼成了‘记忆之核’,难怪大兰会成为转世载体。”他突然看见棺底的帛书,正是陈文锦的字迹:“第二十次呼吸的真相,在镜渊核心的‘门轴殿’,用吴邪的血打开它。”
吴邪的血刚滴在棺盖,水晶棺突然沉入地底,露出向下的石阶,尽头泛着与青铜门相同的微光。解雨臣腕间的门纹突然与石阶共鸣,他转头望向吴邪,后者掌心的残片已变成钥匙形状:“镜渊的核心,怕是藏着青铜门‘呼吸’的源头。”
与此同时,地窖外的战斗进入白热化。黑瞎子的铃铛震碎最后一根骨哨,张起灵的刀抵住镜像族领头人的咽喉,后者突然露出诡异的笑:“你们以为毁了碑林就没事?镜渊的眼瞳,早就在酸角树的年轮里。”
话未说完,领头人化作金粉,留下块刻着“解连环”的陨玉碎块。
张起灵捡起碎块,发现上面新显的血字:“雨村地窖的镜渊核心,是青铜门的‘心脏’,毁了它,门就永远不会再‘呼吸’。”
地窖深处传来解雨臣的惊呼,张起灵与黑瞎子对视一眼,冲向石门。
只见吴邪站在门轴殿前,掌心的残片正插入殿门,门扉上的星图与他腕间的陨玉残片完美重合,镜渊核心的金光顺着石阶涌向上方,照亮了酸角树的根系——那些根须竟与青铜门的纹路一模一样。
“住手!”张起灵突然大喊,“毁了镜渊核心,老龙潭的童女魂灵就真的没归路了!”
吴邪回头,眼中倒映着门内的“终极”——那是片由记忆构成的星河,七童女的笑脸在星海中漂浮,每条星河都连接着现实世界的某口老井、某段铁轨、某棵酸角树。
“我们不毁它,”吴邪握紧残片,“我们让记忆回家。”
门轴殿的金光突然化作七道流光,顺着酸角树的根系涌向老龙潭、巴乃、开远……地窖的青铜碑逐一熄灭,唯有“吴邪”碑留下道浅红印记,像极了大兰后颈的朱砂痣。
黑瞎子晃着空酒壶,望向地窖顶部的酸角树影:“得,胖爷我以后再也不说酸角树邪乎了,”他踢了踢倒地的青铜碑,“不过天真,你掌心的残片咋变成铃铛形状了?”
吴邪低头,陨玉残片上的“归”字已与铃兰纹融合,形成个微型的青铜门图案。解雨臣凝视着殿内逐渐消散的金光,突然轻笑:“陈文锦的最后留言,其实是句废话——”他指向门外的雪夜,“记忆本就该在现实中流淌,何须归乡?”
雪又开始下了,地窖深处的铁轨低鸣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雨村后山传来的火车汽笛。
吴邪摸着碑上的“吴邪”二字,突然明白,有些标记不是诅咒,而是现实与记忆的共生印记。
就像酸角树的年轮会继续生长,青铜门的“呼吸”会继续起伏。
门轴殿的金光褪尽时,地窖顶部的酸角树发出木质开裂的轻响。
吴邪抬头望去,树干上的金粉光斑正化作萤火虫般的光点,顺着石阶飘向地面,最终聚成七口古井,井沿刻着老龙潭、巴乃、开远等地名——正是当年童女沉井的位置。
“奶奶的,酸角树把自己劈成了七口井?”胖子凑过去,手电筒光束扫过井面,只见每口井的水面都倒映着不同年代的童女,却都冲着他咧嘴笑,“卧槽!这比照镜子还瘆人!”
解雨臣蹲在刻着“老龙潭”的井旁,腕间的门纹突然与井水共鸣,水面浮现出大兰在泉边祭井的画面:“镜像族的‘记忆之核’散了,童女们的魂灵回到了各自的沉井地。”他望向吴邪,后者掌心的陨玉残片正在吸收井中水汽,“天真,你的残片在‘消化’镜渊的能量。”
黑瞎子突然吹了声口哨,晃着从井里捞出的青铜铃,铃身刻着“张起灵”三个古篆,与张起灵腕间的铃兰印完美契合:“小哥,你的铃铛,”他抛过去时突然压低声音,“铃声里有老张家的密语,说‘第十七代守陵人在镜渊核心留了东西’。”
张起灵接住铃铛,铃声清越如老龙潭的泉眼叮咚,碑林深处的几座残碑突然亮起,显露出从未见过的张家祖训:“镜渊即记忆之海,门轴乃渡海之舟。”他望向吴邪,眼中难得泛起涟漪,“你做得对,记忆不该被囚禁。”
地窖外的雪不知何时停了,酸角树的根系在月光下泛着微光,那些曾与青铜门纹重合的根须,此刻已变成普通的树根,却在根须末端缠着片褪色的青铜花瓣——那是镜渊留下的最后印记。
“该出去了,”解雨臣拍了拍吴邪肩膀,“大兰还在酸角树下等着,她后颈的朱砂痣又变回普通的红点了。”
四人刚踏上台阶,吴邪掌心的残片突然发烫,微型青铜门图案中竟浮现出动态幻象:青铜门后,一个戴斗笠的人影正背对着他,手中握着半截铃兰骨哨,脚边散落着刻有“解连环”的陨玉碎块。
“那是……”吴邪瞳孔骤缩,那人影转身的瞬间,露出与解连环相似的下颌线。
黑瞎子突然拽住他:“别看太久,”墨镜后的眼睛映着幻象的残影,“镜渊的余韵还在残片里,小心被拽进门缝。”他晃了晃酒壶,“不过也好,至少知道解连环那老小子还活着,躲在门后搞事情。”
地窖出口的酸角树下,大兰正抱着膝盖坐着,后颈的朱砂痣在月光下几乎看不见:“吴大哥,小姐姐们说,以后下雨时老龙潭的水会变甜。”她指向老龙潭方向,那里传来隐约的童声嬉笑,“她们在泉眼里唱歌呢。”
张起灵突然望向长白山方向,黑金古刀的刀柄刻纹轻轻震动——那是青铜门在“呼吸”的信号,却比以往轻柔许多。
他忽然将刀插入酸角树根旁的雪地,刀刃竟不再泛着镜渊的金粉,而是映出雨村的星空。
“镜渊的核心散了,”他低声道,“但青铜门还在‘呼吸’,就像酸角树还会开花。”
胖子突然指着酸角树新长的枝条,那里挂着七颗青果,形状像极了老龙潭的青铜铃:“得,以后咱雨村的酸角能当驱邪果子卖,一颗顶十个黑驴蹄子!”他忽然瞥见吴邪掌心的残片,“天真,你那破片咋还在变?”
吴邪低头,残片上的微型青铜门图案中,戴斗笠的人影已转身,手中多了张纸条,上面写着:“雨村冬至,七铃归位,门轴勿念——解”。
他突然轻笑,将残片收入口袋,指尖划过碑上的“吴邪”二字,那里已变成普通的青铜色,却在角落留着点浅红,像朵不会凋谢的铃兰花。
雪后的空气格外清冽,远处传来火车驶过滇越铁路的声响,混着老龙潭的泉眼叮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