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打？”
望着自己亮起的手环，伊吉只觉得心陷入了谷底。
但也只是片刻。
“他妈的，都这个逼样了还不打，就要给自己制造遗憾吗？”
决定好后，没有任何犹豫，伊吉果断地按下按钮，静静地等待着那头传来的声响。
“那么我也就闲话不多说，让我们有请我们镇压恶魔的英雄——勇敢的神父——伊吉.弗里德！！”
刚按下按钮，面前的莱恩就好像是有预谋一般，径直转过头，目光放到了伊吉的身上。
“等...不...”
下意识地想要喊出等一等，但很快，那如海啸一般的欢呼声以及赞颂声便淹没了伊吉的想法。
而最为严重的是，伊吉能感受到天鹅之吻的笔墨似乎消退了一些，虽然只不过是一小点的消散，但对伊吉来说并不是个好兆头。
如今这么多次的使用与感知，伊吉也慢慢感受到了天鹅之吻的真正效果。
看似没有任何副作用，但偏偏是这些个绝对正面的效果，却有可能“杀死”现在的伊吉。
将自己的身心倾注于笔下的作品，只有那样的作品，才能让众人的心里得到共鸣，这样才有可能解救一部分人...
可是...
如果这个代价是牺牲莉莉呢？
伊吉如一块砝码，屹立于硕大的天平之前。
一边是万万千千的人民，一边是莉莉。
只要他这个砝码到了天平之上...
就会有一方不断地落下，直至毁灭。
伊吉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开始有了汗珠淌落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只觉得心乱如麻。
选哪边？
他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何必要去救助其他人，再说了，自己的救助能有用吗？
万一失败了呢？自己难不成要拿莉莉去赌他人从中苏醒的机会吗？
自己都到了这个世界了，何必再用以前的道德观来约束自己呢？
伊吉啊伊吉，你难道不想过上安稳快乐的日子吗？难道不想拥抱从前只是在梦里出现过的生活吗？
既来之则安之，为什么要选择去当救世主呢？
你是谁呢？
他陷入了深深的思考当中，就好像世界与他无关，任凭台下的人已经发出了疑惑，发出了不解的声音。
“伊吉神父不是已经在台上了吗？为什么他不讲话，就站在那？”
“他是不是因为太紧张了？”
“要我说肯定是，毕竟之前只是神父，其实当着这么多人演讲的勇气，是丝毫不亚于面对一个穷凶极恶的恶魔的吧...”
听着人们开始质疑伊吉，又开始自发的维护起伊吉，莱恩的嘴角微微扬起。
就是要这样啊。
只有这样，伊吉才会彻底被推上真正的神坛，才会受到群众的约束，才会迫于社会压力低下头颅，戴上项圈。
看着先前还在与自己顶嘴，与自己争辩，甚至是侮辱了自己的伊吉陷入这样的低气压当中，莱恩的嘴角就忍不住地扬起。
不过好在他忍住了，在转过身的同时，用手覆盖着自己的脸，声音已然开始颤抖与啜泣，甚至伴随着一些个疲惫与虚弱。
“我..我很抱歉诸位，但我想说的是，伊吉神父需要休息一下了，他的精神状态很不对...”
莱恩的声音愈发颤抖，就连身子也是开始不断抖动。
过了好一会，他才扬起了自己的脑袋，当手放下时，泪水已然打湿了俊美的脸庞，哭成了一个泪人。
台下的观众只听得莱恩颤抖道：“伊吉神父想起了他的战友们，想起了那曾经与他一起在玫瑰庄园奋勇驱魔的一位位神父，伯克、奥德雷克...”
莱恩如报菜名一样将那些罪人的名字一一报出，却给他们戴上了英雄的桂冠。
第一位神父名字报出时，台下只是安静了一下。
第二位报出时，台下已然有了叹气声。
第三位时，台下已然有了啜泣声。
第四位第五位...一直到第十位，台下终于是爆发出了惊天的轰鸣，那对英雄神父们的惋惜与赞颂声彻底响彻于天际。
“多谢各位的担待，请暂时休息片刻，我想伊吉神父很快就会恢复的，我再次替诸位谢过了。”
微微欠身，对着所有的人做了一礼后，莱恩缓缓向后走去，正好与伊吉面对面。
“抱歉抱歉。”莱恩走到伊吉面前时，竟然直接对着伊吉鞠了一躬，满脸歉意地给伊吉整理着衣裳，浑身上下都透露着那种绝对的谦卑与服从。
这一下倒是把伊吉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紧紧盯着面前的莱恩。
“您别这么看着我啦，看的怪害怕的。”莱恩抱歉地挠了挠脑袋，伸出了两根手指，笑道：“我呢，一是抱歉刚刚在台上又撒了谎，真是对不起伊吉神父。”
话音落下，莱恩的一根手指收了起来，他的另一只手在口袋里摸了摸，一个璀璨夺目的护符陡然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正反射亮光。
莉莉的传音护符。
伊吉尚未反应过来，便看到面前的莱恩伸出舌头用力地舔着那金光灿灿的护符，湿漉漉的口水尽数被涂抹在上。
同时，他含糊说道：“这不是莉莉小姐的护符吗？哎呀，怎么会在我的手里呢？呸呸！”
忽如其来，就像是吃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莱恩拼了命地吐着唾沫，生气道：“一股犹豫的苦涩味道。”
见伊吉双目通红地盯着自己，莱恩脸上的笑意更甚，赞赏道：“您果然是有大局观的人，真没想到您这样都能忍住不动手。”
“你想我怎么做？”伊吉冷声道。
“哈哈哈！聪明！”莱恩鼓着掌，舌头挂在外头，嬉笑道：“唔...这样才配的上英雄的名号嘛，像伯克那种垃圾东西，死多少都无所谓，毕竟他们那种虫蛀了一般的脑袋只有情欲与贪欲，哪有您这样真挚的情绪呢？”
但他摇了摇头，解释道：“不是我想要你怎么做。”
莱恩指了指天花板，舔着自己的嘴角，“是我和我的上头，都在期待，期待着你会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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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的……伊吉这个蠢货在干什么？！”
海尔修望着空空荡荡的光明女神坛，咬牙低声骂了一句。
那声音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低吼，却又在下一瞬被他强行压下，神色重新冷硬如常，依旧面无表情地注视前方。
“少爷，老爷交代过，您不能轻举妄动。”
只是短短一瞬的破绽，却仍被站在旁边的沃克捕捉到。
他的目光与海尔修一样盯着前方，声音沉稳得像在陈述天气：“您清楚老爷的脾气，也希望您不要忘了老爷这次的目的。”
“再说了，老爷认为莉莉小姐的存在是会影响您的，这对您的成长来说并不是...”
啪！
干脆、利落、海尔修猛地转身，一个巴掌直接拍在沃克的脸上！
势大力沉的一击直接将沃克打得半个身子歪去，牙齿混着血星飞出一两颗，落在圣坛下的石砖上，发出清脆又刺耳的碰击声。
海尔修没有停下，又是一巴掌甩了上去，只不过这次力道轻了许多，刚好把沃克的脑袋甩回原位，冷声道：“沃克.迪伦，什么时候轮得到你来教我做事情？你是觉得你在我那个死人老爹面前摇摇尾巴就能当上我鲍德恩一家的权臣了？”
海尔修凑到他的耳边，轻轻说着：“你只是我那个死人老爹身边的一条狗而已，你只要待在他身边一天你都做不了人。
而如果今天莉莉发生了什么意外，我发誓，我会先从你开始，慢慢肃清他的所有势力。”
他一只手抓着沃克后脑勺的头发，用力一扯，“但如果运气好，莉莉今天没什么意外，我也迟早会弄死他，弄死佩顿，明白吗？”
这一举动无疑是吸引了周遭所有人的目光，海尔修不慌不忙的站起身，紧了紧自己的衣袍，甚至不需要去扫视众人，便一脚踹在沃克的小腹上，冷声道：“我要上厕所，如果这你也要跟着我的话，我不介意把你那里割下来塞到你屁股里。”
言毕，海尔修便朝着光明神殿走去，面色很不好看。
沃克被这一巴掌打的整个人都懵在了原地，嘴角还挂着涌出的血丝，整个人看上去狼狈极了。
可他依旧只是低下头，像一头被打得抬不起头的猎犬，缓慢转身，重新面对圣坛的方向。
周围的贵族与教会信徒纷纷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
有人嘴角微动，想说什么，却在看到沃克狼狈却狠辣的目光后纷纷闭起了嘴。
没人愿意得罪这条鲍德恩家的疯狗。
而那些不明情况的平民，更是面面相觑，只当是贵族之间的某种难以插手的争执。
过了好一会，沃克这才抬起手臂擦去嘴角的血，眼底闪过一丝狠意。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痛意，低声吩咐身后两个鲍德恩家的侍卫：“跟上，别让少爷靠近任何...不，还是我来吧。”
“你们在这待着等我命令。”
说完，沃克同样站起身朝着外头走去，步伐沉稳而有力。
他的目光锁定在海尔修的背影上，始终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既不会引人注意，又能在第一时间察觉海尔修是否接触了什么人、是否有破坏佩顿计划的可能。
然而，不知为何，沃克忽然停下了脚步，那冷冽的眼神柔和了一瞬，变得坚定无比。
他开口了，声音低沉而平稳：“若不是佩顿先生将我与我的母亲从黄金沙漠的囚笼中带出来，恐怕我至今仍未尝过自由的滋味。”
他望着前方渐行渐远的海尔修，缓缓继续道：“哪怕这份自由是带着枷锁、戴着项圈的——哪怕它需要我付出性命与尊严——我也心甘情愿。
这是我，沃克·迪伦，对佩顿先生的忠诚，也是我活下去的意义所在。”
“你还是这样讨人厌，沃克。”
一粒粒细沙在风中翻涌，宛如被无形之手搅动的漩涡，最终凝聚成人形——康纳的模样自雾与尘中显现。
“我说，你不能为自己想一想吗？一天到晚就是佩顿佩顿的，所以当初我才给你取这样的外号…不过…”
康纳走上前，笑道：“好久不见，老朋友。”
刚要与沃克寒暄，康纳却发现面前这人一点表情也没有，只是默默地站在那，用力摇着头，“您言重了。”
“你...”康纳身子抖了抖，莫名感到有些疲惫无力，但还是露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拍着沃克的肩膀，笑道:“这就你我两个人，没有人会看到我们如今这幅样子好吗？轻松点，别跟以前一样端着。”
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话，康纳竟然直接坐了下来，抬头望着天空，微微出神，“我很累，沃克。当上家主，我才明白，所谓的权力不过是个更大的囚笼。”
他扯了扯领口，像是被什么勒得喘不过气，“小时候总觉得父亲手握家族权柄，呼风唤雨何等风光，可轮到我才知道，每天睁开眼就是处理事情，无论是特情科还是莱斯利家，从早忙到晚，甚至都没法和朋友见面...”
康纳悄悄打量了一下沃克，继续道：“你还记得吗？小时候我们偷偷溜出庄园，在城郊的麦田里打滚，看星星能看到后半夜。那时候你说，长大了要当个自由自在的旅行家，把世界上所有的景色都看一遭，把所有神明的模样都记录下来...我那时说了什么来着？我记得我那时..”
“康纳家主！”沃克忽的发出一声咆哮，手中不知何时已然出现了一杆长枪。
长枪被他用力戳在地面，发出嗡嗡响声。
沃克冷声道：“康纳家主，请您让路！”
唰！
说着，那长枪的枪头已然对准了康纳，康纳看着面前锋锐的枪芒，愣了一愣，面色挣扎：“沃克，我们是朋友，我不想和你交手，我只想拖住你片刻，就当是老朋友之间的聊天。
你知道的，你和我交手，无论你有没有伤到我，佩顿那个老杂种就多了个除掉你的理由你，沃克，我们是...”
“康纳家主，请让路！！！”沃克再度大吼了一声，长枪如蛇般涌动，直接刺穿了还处于震惊当中的康纳。
但见到这一幕的沃克却没有任何欣喜，只是用力把长枪朝地一戳，冷声道：“康纳！收起你的同情心！我们不是朋友！早就不是了！拿起你的遗物！拿起来！想拖住我的方法就是杀死我！！！”
康纳立在原地的身体啵的一声四散而开，伴随着一阵柔和的风，重新出现在了沃克的背后。
他不知道沃克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或许说他早就知道，只是自己不愿意承认罢了。
如果再来一次，还会是这样吗？
康纳攥着自己的怀表，终究是将其放下。
残破的怀表没法改变命运。
讨人厌的沃克只能成为讨人厌的沃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