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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那道灰痕还在,像被刀划过的旧布,迟迟不肯散去。桥面的焦印已经凉了,石缝里残留的那股腥气也淡了许多。

玄霄站在桥心,手指从阿离手腕上松开。她没动,只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背,皮肤下的金线彻底沉了下去,像是退潮的水。

牛头抱着酒壶,缩在栏边嘀咕:“刚才那爪子要是真拍下来,咱这桥是不是就得塌一半?”

马面翻着包袱,掏出半张烧焦的地图:“我记得有个阵法能加固地基,就是上次用完把孟婆锅底给炸了……”

玄霄没理他们,抬手轻敲桥栏三下。

声音不大,但桥身微微一震,三道青光从石缝里窜出,直射四方。没过几息,雾中走出两道身影,黑白无常跪在桥两侧,低着头。

“召集所有人。”玄霄说,“我要议事。”

话音落下,整座地府像是被拨动的琴弦,各处阴兵鬼差陆续现身,脚步声杂乱却不喧哗。玄霄没让他们靠近桥心,只让黑白无常传令:十殿抽调精锐守狱口,外围巡逻加倍,不得擅自交战。

阿离站在他身后,听见这些命令一条条下达,心里那点不安慢慢压了下去。

牛头凑到马面耳边:“老大这是要打出去了?”

马面点头:“看样子是。”

牛头立刻挺起胸膛:“那我申请打头阵!扛旗我也行!”

马面赶紧拉住他:“你别瞎嚷,上次扛旗把‘撤退’写成‘请客’,差点让全队冲进魔窝。”

玄霄转过身,目光扫过来。

牛头立刻闭嘴,酒壶抱得更紧。

玄霄看向阿离。她抬头回望,眼神很稳,没有躲闪。

“你觉得呢?”他问。

阿离愣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问自己。

“我不想再躲了。”她说,“每一次我都死在他手里,每一世都是。这次我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他在怕什么。我不想等下一个轮回。”

风从忘川吹上来,带着湿冷的气息。

玄霄沉默片刻,点头:“我们一起。”

牛头嘴巴张大:“哎?她也能参战?”

马面掐了他一把:“你小点声!”

玄霄转向他们:“你们两个,去北俱泸州。”

“啊?”牛头挠头,“去那儿干啥?吃牛肉吗?”

“探消息。”玄霄说,“不许动手,不许暴露身份,带回情报就行。”

马面紧张起来:“那要是碰上熟人呢?比如上次那个说我是耗子的鬼差……”

“不会有人认出你们。”玄霄说,“我会给你们改形。”

牛头眼睛亮了:“还能变帅?”

玄霄没答,袖口一抖,两道青光飞出,落在他们头顶。

牛头感觉脑袋一沉,头发好像长了些,脸也窄了。马面摸着自己的鼻子:“咦?我这鼻梁怎么高了?”

“别废话。”玄霄说,“记住路线,走东狱第三岔道,穿血河滩,绕开怨魂林。到了北俱泸州,找一个叫‘老瘸腿’的摆渡人,问他最近有没有看到平头哥的手下活动。”

马面赶紧翻包袱,掏出炭笔在地图上画:“东狱第三岔道……血河滩……老瘸腿……记住了。”

牛头咧嘴:“那要是他不答话呢?”

“给他这个。”玄霄从袖中取出一枚铜钱,黑底红纹,看着不起眼,却隐隐有光流转。

马面接过,小心翼翼塞进内袋:“就靠它换情报?”

“他若收下,自然会说。”玄霄说,“若不收,说明他已经不是他自己。”

牛头听得迷糊:“啥意思?”

“意思是。”马面低声解释,“那人已经被换了脑子,不能信。”

玄霄又看向黑白无常:“四狱入口全部封锁,结界加三层。若有异动,立刻传讯。”

黑白无常齐声应下,转身隐入雾中。

阿离看着他们离开的方向,忽然问:“为什么不让别人去?”

“因为只有他们两个,能走进魔族眼皮底下还不被发现。”

“因为他们糊涂?”阿离忍不住问。

玄霄嘴角微动:“正因为他们总是搞错方向,反而没人怀疑他们是来查事的。”

牛头一听,有点不服:“我们哪里糊涂了!上次明明是地图画错了!”

马面连忙附和:“对对对,责任不在我们,在地府测绘科!”

玄霄没理会,只说:“记住,只探情报,不许节外生枝。若遇危险,立刻退回。”

牛头拍胸脯:“放心吧老大!我们这次一定规规矩矩!”

马面也点头:“绝不惹事!顶多顺路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孟婆汤配方……”

玄霄抬手,一道青光掠过他额头。

马面立马闭嘴。

阿离看着这一幕,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玄霄侧头看她:“笑什么?”

“我觉得。”她说,“他们虽然总出错,但每次都能把事情做成。”

“因为他们不怕犯错。”玄霄说,“所以才能走到别人不敢走的地方。”

牛头已经开始往前走:“那咱们现在就出发?”

马面紧跟着:“走东狱第三岔道,穿血河滩,绕怨魂林……可别记混了。”

“地图给我看看。”牛头伸手。

马面递过去,指着一条红线:“就这条,绝对没错。”

牛头盯着看了三秒,抬头:“这画的是路吗?咋像一碗面条?”

“这是我改良版战略图!”马面严肃地说,“比原来清楚多了!”

“那你标这‘此处有糖’是啥意思?”

“那是我备忘录,提醒路过可以买点零食……”

玄霄淡淡开口:“再吵,罚守孟婆亭三十日。”

两人立刻闭嘴,快步朝东狱方向走去,背影渐渐消失在雾里。

桥上安静下来。

阿离站了一会儿,忽然觉得脚边有些异样。

低头一看,刚才那块写着半个“玄”字的石板,边缘裂开了一道细缝,里面透出一点暗红的光。

她没喊,只是轻轻踩上去。

光闪了两下,熄了。

玄霄察觉到,走过来蹲下,手掌贴在石缝上。

片刻后,他收回手:“它还在试探。”

“它想干什么?”

“想知道你是不是真的不怕了。”玄霄说,“怕的人,魂是软的。不怕的人,魂会硬。它不敢硬碰硬。”

阿离低头看着那块石板:“那我是不是……变得不一样了?”

“你一直都没变。”玄霄说,“只是记起来了。”

远处传来一阵钟声,低沉缓慢,是地府封狱的信号。

阿离忽然问:“他们会顺利吗?”

“不知道。”玄霄说,“但他们一定会把话说错。”

“然后呢?”

“然后。”他站起身,“错误的话,有时候比正确的情报更有用。”

阿离没再问。

她知道,这一局已经开始了。

玄霄站在桥中央,衣角被风吹起,袖中的《生死簿》静静躺着,封面没有任何文字。

阿离站在他身边,掌心的玉佩温温的,不再发烫。

桥下的忘川缓缓流动,水面映不出影子,却偶尔泛起一圈涟漪,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游动。

玄霄忽然抬手,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极细的金线射出,扎进对岸的雾里。

雾中传来一声闷响,像是重物落地。

阿离看向那边:“还有人在听?”

“不止一个。”玄霄说,“但都不重要。”

他收回手,袖口有一丝破损,但没有血。

阿离想说什么,却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震动打断。

桥身晃了一下。

不是强震,而是像被人从下面轻轻推了一下。

紧接着,桥面那块焦印再次鼓起,像心跳一样,跳了第二下。

玄霄低头,右手按了上去。

掌心刚贴住石头,底下传来一阵抓挠声,指甲刮过石板的那种声音,一下,又一下。

阿离屏住呼吸。

玄霄没动,只是左手缓缓抬起,指尖凝聚一点金光。

金光未落,桥下的抓挠声突然停了。

一秒。

两秒。

然后,一只苍白的手从石缝里伸了出来,五指张开,直扑玄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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