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台上重归宁静，道童的身影缓缓浮现，看向张观岳，满意的点点头。
“心如磐石，方能不乱于虚妄，眼辨真伪，方可破尽锋芒，你已过此关。”
张观岳抱剑而立，深深一揖，“多谢师叔指点。”
道童微微颔首，灰袍一挥，石台下方猛地震动，数十根石柱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
张观岳忽然感觉空气变得格外沉重。
道童脚尖在空中轻点，来回踱步，并缓声道，“剑光试炼，只是第一步，锤炼你的心神，让你学会定心出剑，接下来的第二关，唤作——破阵，从此关，你将学会洞察，以及破势。”
道童话音方落。
那股无形的压力骤然暴增，空气仿佛变成了粘稠的胶质，让张观岳难以站立。
他只能跏趺而坐，催动体内灵力对抗，但那压力也立刻随之增强。
他试探性的注入一丝灵力到青篁竹剑中，可剑光刚从剑尖激射出去，便如同陷入泥沼，无法寸进，转瞬就在一尺外的地方无声无息的湮灭。
“势若不破，阵难开……”
张观岳心中喃喃。
他明白，这无形的压力，便是那所谓的势。
显然，这势并不是靠力量破除的。
他当即静下心，仔细去感知。
在另一个视界，那势如同空气流动一般，以一种独特的韵律缓缓运转，自成一体，毫无破绽。
就好像面对一座大山，你知道它在那里，你要移山，但却找不到可以撬动它的支点。
但既然是阵法，那便绝不可能无懈可击。
“总有办法。”
时间缓缓流逝。
张观岳的心从宁静，再到焦躁，继而无力感升腾，最后又化作强烈的干劲。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
他的身形变得消瘦。
炼气修士仍算作凡人，无法辟谷，以天地灵气为资粮。
他也会饿死。
可即便如此，他也没动弹一下。
因为在很久之前，张观岳便追逐着一个闪电般划过的灵感。
如今。
他终于追到了！
这势，如此完美的凝聚一体，吸纳外力，像极了《归灵诀》中所载，那深藏于大地深处，厚重难破的地脉之气。
张家人虽然不能再修炼《归灵诀》，但张云寒深思熟虑后，仍是叮嘱张云海，在适合的时候，将《归灵诀》传于张观阳和张观岳。
不为修炼，只为博采众家之长。
此时，张观岳不正巧用上？
《归灵诀》要采集地脉初阳之气，并非强行抽取，而是要在特定的时间，特定的地点，找到那缕气流在浩瀚地脉中勃发的瞬间，引其一丝，方能成功。
破势。
无需从外部强行击溃它，也可以是从内部打破它的平衡。
想到此处，张观岳心中一定，旋即不再试图用意念去对抗或探查这个阵法，而是将全部心神凝聚成极为细微的一缕，如同针尖，小心翼翼的贴近那浑厚凝实的势场。
他不再想着破开，而是融入，去感受其内在的韵律。
渐渐地，他发现，这浑然一体的势场，实在是过于完美。
但完美，往往意味着达到了极限。
而极限，又往往意味着脆弱！
张观岳只需要找到一个点，一个最重要最关键，也最容易被撬动的点！
他耐心观察着，等待着，感受着，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张观岳的身影已经骨瘦如柴。
终于！
张观岳找到了！
下一秒。
他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体内灵气，再凝聚于右手食指指尖。
一道极其凝练的剑罡瞬间激射而出。
他没有攻击云雾，没有攻击石柱，也没有攻击石碑或者石台，而是朝着斜后方空无一物的空气点出。
在他的感知中，那是整个势场能量流转最薄弱的一点。
剑罡掠过。
嗤！
一声极轻微，仿佛气泡破裂的声音响起。
张观岳睁开了眼睛。
在他的眼中。
四面八方骤然荡漾开一层透明的涟漪，如同刺破的气球，瞬间炸裂，消散不见。
石台上骤然一静，道童的身影重新浮现。
他盯着张观岳，眼底闪过一抹赞许，“心能定，眼能明，势能破，你已过第二关。”
张观岳闻言，张了张嘴，却觉得喉咙干涩无比，浑身无力到极致，他低下头去看，发现自己瘦得已经皮包骨了。
他不由吓了一跳，尔后艰难开口道，“师叔……我破阵用了多久？”
道童淡淡道，“一年。”
张观岳心神一震，喃喃道，“竟有一年这么久……”
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在那无数个艰难破阵的日夜里，他的心神完全沉浸，仿佛只是一夕之间。
道童笑道，“能在一年之内破开此阵，已经算不错了，比我那不成器的师弟强多了。”
张观岳很想礼貌的恭维一下，但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
“第二关已过，那便开始第三……”
道童话还没说完，张观岳便打断了他，“师叔，可否让我喝口水吃点东西再开始呢……”
道童摆了摆手，“不必，第三关我只需问你一个问题。”
张观岳只得无力点头。
“愿若不存，道则不立。”
道童盯着张观岳，目光灼灼，仿佛能洞穿人心，“你此生修仙……为何？”
张观岳愣住了。
旋即陷入沉思。
他脑海中浮现出来的，竟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曾祖父。
他以一介老朽凡人之躯，为张家下一代奠定了修仙的基础。
紧跟又想到了自己那从未见过的姑父，自己的《小天罡剑术》、《天河剑术》，皆是由他寄回，全凭他心怀侠义，知恩图报。
再之后是亲手将自己带大，教自己修仙的哥哥张观阳。
自己那整日殚精竭力的父亲。
他想到了自己出生的张家。
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家族，勉强传了几代，才有一点修行根基。
忽然间。
张观岳感觉身体里涌现出一股力量，他猛地站起，看着道童，声音低沉而坚定，“弟子修仙，不为长生，不为逍遥，不为名利，只为护家族血脉延续，我若成道，便要为张家撑起一片天！”
话音落下。
石台周围的云雾忽然猛烈的翻涌起来，仿佛是在回应张观岳的话。
道童注视着他，轻声道，“愿已立，道可存，你记住，修仙路上，若无所求，便无所成，唯有执念，方能将凡俗之身，锻成求仙之基！”
“试炼已过，如今，你可为我宗内门弟子！”
道童朝张观岳招了招手，“过来，接受内门传承吧。”
张观岳闻言，眼睛一亮，强撑着站了起来，朝道童走去。
江越的意念也瞬间注视了过来。
下一刻。
道童轻抚张观岳的头发。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海量的信息，自张观岳的心海翻涌而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