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尽头，一座高山之巅。
散修韩石负手而立，眼神阴鸷，正远远注视着战场。
长达半年的盗匪袭扰，果然不出他所料，引出了张家修士。
只是让他微微有些意外的是，来人并不是预想中的张观阳，而是一个年纪尚小的少年。
韩石目光闪烁，仔细辨认那少年手中长剑，再对照手里掌握的张家资料，心中很快便有了答案。
“张家小辈，张观岳，才十三岁半。”
他嘴角泛起一丝冷笑，心动轻视顿生。
“不过是个半大孩子，虽有几分剑术，但终究未脱稚气，正好捉了他来审问。”
不过。
韩石心机老辣深沉，他修为上轻视，但行动上却很重视。
只见他取出一枚墨绿色玉符，轻轻一捏，符光顿时化作十数只青色石虫，缓缓爬入地底。
这是他惯用的地听术。
石虫潜入地底，借助土地震颤传回的细微波动，让他可以清晰感知到附近修士的踪迹。
他先用此术在十数里范围内探查，确认除了张观岳外，再无其他修士埋伏，接着又掐了个诀，施展出土遁术，整个人没入地下，悄无声息的朝张观岳而去。
此时。
张观岳御剑纵横之间，几乎将所有盗匪斩杀殆尽，余者也大都受了伤，被商队里的武师们绑了起来。
韩石将一切收于眼底，推断出张观岳修为不过炼气一层巅峰。
剑术倒是不错，且杀意深重，是个剑道胚子。
再次确认四周无人后，他眼神逐渐转冷，伸手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柄黝黑短刺。
这是他的本命法器，岩蟒刺，乃是一条巨型岩蟒的獠牙所炼。
死寂的地底，他如游鱼般穿行，悄然逼近那正在与商队首领交谈的少年。
忽然，泥土鼓动。
韩石猛地自地底暴起，手中岩蟒刺流光流转，带着森冷的杀机，疾刺向张观岳心口。
“死！”
杀机迸发，来势凶狠。
岩蟒獠牙炼成的短刺，本就坚逾玄铁千倍，此刻更裹挟着韩石全身灵气，呼啸间仿佛要将空气撕裂。
然而。
眼见杀机突至，少年却并不慌乱，而是轻飘飘挽了个剑花，一声清越剑鸣后，剑尖正正点中断刺，爆起刺眼火花。
韩石只觉虎口发麻，手中法器险些脱手。
还没来得及回神，张观岳反手一剑，斜斩而下，将岩蟒刺打落在地，又一脚踹在韩石胸口。
“嘭！”
骨裂声伴着鲜血四溅，韩石连翻十几圈，重重砸在林间，烟尘漫天。
他只觉五脏六腑移了位，呼吸都困难，下意识要施展地遁术，却隐隐感觉自己被一道剑意锁定，不敢动弹。
少年顷刻间便负手而至，飘飞到他身前，居高临下，笑道，“这位道友，请问你在期待什么？”
心知已错过了最佳逃跑机会，韩石索性仰面躺下，嘴角溢血，忽地笑了笑，“呵，想不到老夫一生机关算尽，最后却栽在一个半大小子手里，你应该已经有炼气四层修为了吧？张家果然有点底蕴，罢了罢了，大仇已报，这条命，你要拿就拿去吧。”
张观岳闻言，轻轻一笑，“原以为你这等人，只会躲在暗处，指使凡人做刀俎，没想到临死时，还能这般洒脱，倒也让我高看一眼，既然如此，那我便给你个痛快。”
话音落下，剑光一震，韩石人头落地。
血气冲天，林间鸟雀皆惊散而去。
他没有审问韩石，他看得出来，此人心志坚定，断不会开口给指使之人留下把柄。
可他不说，张观岳就不知道是谁了吗？
与张家有仇怨，知晓绝灵之地灵气复苏，且能指使得动炼气三层修士的家族，除了贾家，还能是谁？
既然贾家指使散修来此试探，而不是贾广成亲至，说明他们还不想与张家撕破脸皮。
是以哪怕张家真的握有把柄，也不会捅破那层窗户纸，而是继续假装无事发生，正常互市交易，各自蛰伏，谁先试探出对方虚实，积攒出足够的实力，谁便能暴起反击。
没有实力，任何把柄都是虚的。
少年虽然常年生活在界山，但各种圣人书可没少读。
唇枪舌剑亦是剑。
智慧的剑，也是剑。
“看得出来，贾家忌惮我张家，但又没有那么忌惮，显然是摸不清楚虚实，于是才一点点试探，他担心的无非是我姑父那虚无缥缈的师承。”
张观岳收起青篁竹剑，眉宇间带着少年的凌厉以及早熟的冷静。
略微沉思之后，做出个决定来。
他先将韩石的遗物和储物袋收好，尔后找到商队首领，言简意赅的告知，“敌人已伏诛，往后不必再过多为此担心，速速启程，切莫耽搁。”
商队人等连声称谢，急忙上路。
待喧嚣渐远，林间重归寂静，张观岳这才重新回到韩石的尸首前。
他沉神片刻，深吸一口气，缓缓举剑。
下一刻，他调动全身灵力，灌入体内刚凝结的法种之中，瞬间，无形的剑意便从中激荡而出，以张观岳为圆心，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
受到剑意牵引，虚空中有点点星辉凝聚，逐渐汇成一道长河剑光。
剑光缓缓流淌，所过之处，林木成片倾倒，激起漫天烟尘，最终撞击在岩壁上，犁出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后，才慢慢消散。
与此同时。
空气中，竟有一丝丝淡淡的剑韵残留，宛如余音绕梁，久久不散。
道韵。
此乃修士在术修一道上有所成就的体现。
筑基大修筑成道基，一举一动，一呼一吸，皆蕴含道韵。
可对于一个炼气修士来说，想留下道韵，则必须将正法中代表主干的那一门上品法术修至圆满，凝结出法种才行。
而正常情况下，能修出法种之人，极大概率都是炼气后期修士。
张观岳此举，无疑是在向可能来此查探的贾家人宣告，他张家不是纸糊的，族中至少有一个炼气后期，且修出法种的修士坐镇。
这一剑，又能为张家争取到些许发展时间。
张观岳第一次催动法种挥剑，消耗极大，体内灵力几乎空了大半。
正当他要就地恢复灵力时，忽然心头一动，望向界山方向，他隐约捕捉到一股来自群山深处的共鸣，似在因道韵的余波而呼唤他。
张观岳略一思索，匆匆埋葬了韩石的尸身后，便御剑而起，朝群山深处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