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徽,和州,大顺皇帝行营。
李自成在临时充作大殿的州衙正堂内,焦躁地踱步。
一封战报被他死死攥在手中,几乎要捏出水来。
堂下,李过褪去了甲胄,背负荆条,跪在冰冷的地板上。
其额头紧贴地面,不敢抬起。
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李岩等大顺政权的核心人物分列两侧。
空气凝重,若能杀气化形,此刻的李过已经成了碎尸了!
“废物!愚蠢!”
李自成猛地将战报摔在李过面前,咆哮声响彻整个大殿。
“三万对一千!朕给你的三万老营精锐!不是三万头猪!
就算三万头猪,他江字营区区千人,一天也杀不完!”
李自成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李过的鼻子骂道:
“你平日里不是自诩熟读兵书,深谙水战吗?
鄱阳湖,朱元璋怎么打的陈友谅?
朕让你学的是以少胜多,不是让你去学陈友谅怎么败的!
五千人!五千精锐就这么没了,连对岸的脸都没看清!
你让朕的脸往哪搁?
让大顺天兵的脸往哪搁?”
李过浑身一颤,以头抢地,声音带着哭腔:
“臣有罪!臣轻敌冒进,中了敌军奸计,请陛下治臣死罪!”
“死罪?杀了你,那五千兄弟就能活过来吗?”
李自成怒极,一脚踹翻旁边的香炉,灰烬撒的到处都是。
刘宗敏见状,出列粗声劝道:“陛下息怒!李过虽败,罪不至死。
当务之急,是想想接下来该怎么打!
让俺老刘带兵去,定把那个鸟燕子矶碾为齑粉,把那张大彪的脑袋拧下来给陛下当夜壶!”
“不可!”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制将军李岩站了出来。
他面色凝重,向李自成躬身道:
“陛下,刘将军勇武可嘉,但万万不可再强攻燕子矶了。”
“为何?”
刘宗敏牛眼一瞪。
李岩走到墙边悬挂的地图前,指向南京城下,长江方向说道:
“陛下,诸位将军,燕子矶之所以败,并不是战法上的错误,而是我们和对方的武器差距太大了!
江字营火器之利,远超我等想象。
他们的炮弹能打到数里之外,其枪可百步穿杨。
我军仰仗舟船强渡,在江心无异于活靶子。
长江天险,加之如此利器,燕子矶已成铜墙铁壁。
纵有十万大军,亦难逾越。”
李岩顿了顿,环视众人,语气沉重说道:
“若继续在此地与张大彪的先锋军纠缠。
我军只能耗尽兵力士气。
而南京城内的富庶近在眼前,却可望不可及。
此乃兵家之大忌也!”
牛金星捻着胡须,上前一步补充道:“李将军所言甚是。
况且,我军倾巢而出,关中,河南,湖广根基未稳。
若长时间大军止步于坚城之下,兵困马乏。
后方若有变故,或北边的江字营主力南下,我军将陷入进退维谷之地啊!”
刘宗敏暴脾气顿时上来,不服气地说道:
“那照你们说,这仗就不打了?咱们掉头回陕西算了!”
“当然不是!”
牛金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打,当然要打!但不能按那江白画下的道来打。
他张网以待,我们何必自投罗网?”
一直沉默的军师宋献策也开口道:
“陛下,臣观星象,气运在东南。
南京城高池深,强攻不易,然其命脉不在城垣,而在苏杭之财赋,江淮之粮饷。
若能断其根基,南京城不攻自破!”
李自成听着麾下文武的争论。
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越过南京城。
投向了江南腹地。
良久,李自成猛地一拍地图,手指重重地点在南京下游的广阔区域。
“你们都说得对!那什么鸟的平国公就想用一千人把朕拖死在燕子矶,朕偏不上这个当!”
此时的李自成眼中重新燃起野火,声音斩钉截铁:
“传朕旨意!大军即刻拔营,不再顾着南京城,转向它方!
寻找芜湖,太平府一带江面,不惜代价,迅速渡江!”
他目光扫过众将:“刘宗敏!”
“臣在!”
“命你为前锋,率五万精锐,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为大军开辟渡江通道!”
“得令!”
刘宗敏兴奋地抱拳。
“李过!”
李过猛地抬头,这家伙此时眼中充满血丝和渴望。
“朕再给你一次机会!
着你率领剩余水师及一万步卒,继续留在采石矶。
多立营寨,广布旌旗,做出我军主力仍在,日夜准备进攻的假象!
务必给朕死死拖住张大彪的人,绝不能让他察觉我军主力东移!”
“臣领旨!必不负陛下重托!”
李过叩首领命,这是他将功折罪的唯一机会。
“牛金星,李岩,随朕中军行动,宋献策,密切关注天象与敌军动向。”
李自成最后看向地图上那片标注着苏州府,杭州府的富庶之地。
嘴角勾起一抹志在必得的冷笑。
“平国公啊,平国公,你不是想守住南京的门户吗?
朕便去掏了你的后院!
待朕拿下苏杭等周边,断了南京城内的粮饷来源。
看这一座孤城还能支撑几时!
届时,朕倒要看看,是史可法的骨头硬,还是南京城的城墙硬!”
李自成此刻信心满满。
他仿佛看到了无尽的财富摆在了自己的面前。
次日,
大顺军主力开始了战略转移。
采石矶大营依旧旌旗招展,人声鼎沸。
李过命令士兵加倍巡逻,虚张声势。
甚至每日都派出小股部队佯装渡江,吸引对岸的注意力。
而在远离江岸的内陆。
刘宗敏的前锋向着东面席卷而去。
李自成亲率二十万大军紧随其后。
辎重营,家属营连绵数十里,烟尘蔽日。
他们的目标明确。
避开江字营重兵布防的南京上游。
从防御相对空虚的芜湖,太平府一线。
以绝对的数量优势冲破明军薄弱的江防。
然后像一把锋利的尖刀,直插江南的心脏地带。
长江,不再是阻隔。
反而成了李自成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掩护。
一场围绕南京,却决胜于苏杭的更大规模的战略博弈,就此拉开序幕。
江白难道这次失算了?
难道他只看到了眼前的棋局,并没有算出后面的几步棋吗?
就算江白忙于北方军政事务。
在战斗前沿的张大彪,可是号称文能提笔,武能开疆拓土的战略猛人。
他会被眼下的小小燕子矶胜利给冲昏头脑吗?
再不济!
钱大富身边可以有异人的手下。
这两年为了给江白收集江南等地的情报。
他通过收买,或者许诺带他们完成游戏关卡等诱人的条件等,挖出了一小队异人玩家来。
他们分散在苏州、杭州、镇江府、无锡府等地。
而且每个人下面都有精通隐藏的情报人。
这些人中也有江白陆续派往江南的情报人员。
李自成大军二三十万人,这么大的动静,钱大富能不知道?
到底是江白布下了口袋阵,还是空城计,也只有李自成的军队闯进来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