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那日所杀之人,据说是这文家九公子,其上竟有气机锁,我方至此地,便被围住,杀了不少人,方才脱身。”秦道真语带笑意,美目微盼的望向李珩,语气变得婉转起来:
“妾身有此一难,还是因李郎所至呢……”
“以道友行事,怕不会是脱身,而是镇压了。”李珩面色寻常,微微摇头。
秦道真面色复而寻常,颔首道:“不错,那元婴修士也出现了,虽是将死之人,气血衰败,但我也不一定有把握将其斩杀,我拿出太一玄门符令,方才叫那厮俯首。”
李珩闻言却是眉头一皱:“道友如此行事,就不怕给此计徒增祸患?”
秦道真不甚在意:“我自有分寸。”
李珩不置可否,便也不再多言。
凝神望去,这浮梦凌,实际上应当只占据了云梦泽很小一部分,从此地往后蔓延而去,应俱是古时云梦泽地界。
毕竟若是从高往下看去,就能看见,足有几万里的疆域,是一方盆地,其上生灵无数,绵延出去,绝不止区区一个浮梦凌。
也难怪需玄神大江,方能将其淹没。
收回目光,李珩转而望向秦道真:“道友计策,既自有把握,李某自也不去掺和,只是如此一来,岂不成了闲散之人?无事可做了?”
秦道真却是意味深长的笑笑:“这段时日,道友不妨便在这浮梦凌内好生歇息,修行参玄,享受这太平安宁,毕竟事成之后,可就再无宁日了。”
李珩一阵哑然失笑,倒也并未反驳,而是颔首道:“既如此,那李某便忝为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说罢便遁光一起,直入浮梦凌而去。
秦道真望着他背影离去方向许久,方才收回目光,淡淡一笑:“再无宁日,再无宁日……还好有李兄你相陪,否则叫妾身也是心中难安……”
“毕竟此事……罢了……”
…………
浮梦凌内,李珩自城外落下,而后收敛气机,仿若一寻常书生般,随着人群自城门走入。
入得城中,举目四望,俱是一片繁华景象,行人如海,熙熙攘攘,楼阁殿宇,红烛昭彰。
李珩一路信步闲游,穿桥过巷。
这城中居住者,大多俱是凡人,修士则似乎皆居住于空中浮岛上。
不过倒也能偶尔见得一两名修士,只是修为大多不高,练气,筑基皆有,倒也并未太过遮掩,而是同样游于闹市之间。
待得漫步行于一临河茶楼之中,于二楼坐下,李珩放眼望去,不远处江面粼粼波光与往来舟楫互相交织,船首似有渔夫吊起一尾大鱼,船蓬内便有一稚子小童蹦跳走出,兴奋无比。
而那渔夫亦是弯下身去,不断逗着自家提孩。
茶楼内亦是嘈杂纷纷,大多是凡人,交谈之事,也俱是凡尘俗世,譬如碎银几两,谈婚论嫁。
李珩则坐于角落中,静静的听着,面带和煦笑意,往来之人似对他毫无察觉一般。
不多时,他便起身离去,外头竟是下起了淅沥小雨,但街道上却并无一人离去,反而脸上俱是笑意。
“老伯,这下起了雨,为何大家俱是不避?”李珩向着身旁一年约五十的老叟笑着询问。
“一看你就是外来人,这都不知道,这可是浮梦城一年一际的金花节,城中那颗神树会在子时开满金花,据说在那时许愿,特别灵验!”老叟说着,面上已是浮现笑意,却忽得叹了口气:
“可惜,许是我那孙儿天命如此,病重难医,老朽我年年许愿,却也始终不见得好,唉……”
老叟眼中不由露出伤感,正欲回头再同那俊美青年交谈两具,可转身一看,却见那一袭灰衣的青年,似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城中,古树前,细雨靡靡。
李珩撑着一柄油纸伞,立于一座石拱桥上,望着雨丝落入墨色河水,激起无数细碎涟漪,也望着前方不远处散发阵阵金光,足有百丈高大的古树。
树下汇聚了无数人,俱是虔诚闭目许愿。
一片片金花随风飘来,落至水中,汇聚一块,随流而动,好似化作一条金色的细碎银河。
“惟愿,得求大道,纵使万般罪业,加诸吾身。”
李珩心中如是说着,随后收回目光,转身离去,眼中再无半点笑意,唯有平静。
若秦道真计成,这浮梦城中百姓,俱是要化为灰飞。
不会有人在意他们,所谓道外蝼蚁,莫不如是。
终究不过是凡人亦人,修士非仙。
感怀也好,其他也罢,自己又待怎样?
自己所念所求,又是何物?
李珩摇头轻笑,施施然出了城去。
…………
太一玄门,养心殿内。
头戴宝冠,长鬓过须,身着黑白双鱼道袍,坐于云霞之中的灵目真人听着下首童子汇报,微微颔首后,摆手示意其退下,这才将目光看向身旁端坐的一少年道人:
“不知灵章真君,对此事如何看?”
少年道人一副悠闲模样,浑不在意的回应道:
“大劫之下,整个太微天人人都在谋划,都想明哲保身,等待未来降临,又岂知大劫岂是这般好避的?紫微天当年何其之强盛,如今不也化作尘灰,至于韵一?不过一痴儿尔,死便死了,我本就懒得理会他,此番彼之下场,也正好叫门内其他人看了,能收起几分心中算计。”
“但韵一的死,到底是要有个交代,否则门内动荡,对掌教筹谋,恐有影响。”灵目真人微微皱眉。
“不是很明朗了么?明升魔修,炼人修行,韵一心怀正气,为扬我太一正威,与其厮杀一番,最终双双陨落。”灵章真君伸了个懒腰,语气更为随意。
灵目真人不置可否,话锋一转道:“据说韵一那个徒儿秦道真,回来了?此女秘密颇多,要不要……”
灵章真君目中摄出阵阵精光,语含笑意道:“无妨,道法自然,我也想看看,变数究竟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