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气氛一阵静默,针落可闻,久久无人开口。
李珩也就那么伏拜在地,表情平静。
谢灵风脸上虽是愕然,但实则心中却是带上几分喜悦,毕竟眼下可是这珩少爷看不上他们谢家,而非灵微不愿,如此一来,饶是族内亦是无话可说。
李烛仙面色依旧寻常倒也并未有什么怒气,只是眯眼沉声道:“是你确实不愿,还是有人……同你说了些什么?”
“自是孩儿心中不愿。”李珩面色寻常,而后抬手望向吴宓,故作几分委屈道:“娘不是也说了么,若我见了谢灵微瞧不上对方,此事还可再议,莫非娘要出尔反尔么……”
见得李珩露出这般神色,吴宓心中一紧,忙看向李烛仙:“老爷……”
不过她话未说完,就被李烛仙开口打断,就见这位凡蜕三重高真缓缓起身,面色沉肃的行至李珩神情,盯着他看了许久,忽得朗笑出声:“好了,既然珩儿不愿,那此事便将此作罢,我李氏无需依靠什么,不会逼得族内子弟去同他人联姻,何况这个人还是犬子。”
“多谢父亲。”李珩有些意外,不过这倒也在他意料之中,自己不愿,难不成还能逼迫么?令他意外的,只是李烛仙的态度,本以为自己怎样都至少要受到些许呵斥呢。
“谢公子,你也看见了,犬子不愿。”李烛仙随后转向谢灵风,语气平平的说道,并无什么歉意。
谢灵风面上露出几分失望之色,低声道:“珩少爷天资出众,看不上我谢家也在情理之中,此乃我谢家无此福缘。”
嘴上虽这般说,但谢灵风心中却是一阵腹诽,要联姻是你李氏,现在当口拒绝的也是你李氏,不过这些话他也之敢在心中想想罢了,不过无论如何,至少灵微倒是能以自己的想法和意愿去度过此生了。
此番谢氏落了面子,不敢找李氏麻烦,但等自己等人回到族内,怕是免不了责罚,哪怕错不在自己等人身上。
这一点,谢灵风也是非常清楚,不过他并不当回事。
李烛仙摆摆手:“李昶,送谢公子等人回去罢。”
说罢便踱步行向了后殿。
不多时,随着李昶走来,将谢灵风与一直低垂脑袋的谢灵微带离,殿中便唯剩下李珩与吴宓母子。
吴宓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终温柔一笑:“罢了,既然珩儿不愿,娘亦不会逼你,只是此事你说的太过直白,未免落了风度。”
“娘……”李珩并未作何解释,只是略带委屈的唤了一声。
吴宓哪里见得此幕,几步上前将依旧伏拜在地的李珩搀扶起,柔声道:“好了好了,此事就不必再提了,你且下去歇息吧,明日便回转玉衡派内,你师尊已是来了法信。”
“师尊说什么了?”李珩疑惑道。
“这娘哪里知道,只是催你赶快回去,说有要事。”吴宓笑了笑,伸手将李珩飘落额前的一缕发丝挽至脑后,语气有些不舍:“只是这一回去,又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娘着实放心不下。”
“娘且放心,我定加倍努力早日修成元婴,届时便可自由出入玉衡,何况就算我不能时时回来,还有兄长呢。”李珩亦是笑笑。
吴宓微微颔首:“下去吧,我去看看你爹。”
“嗯。”李珩颔首,而后转身迈出了大殿。
望着他离去背影,吴宓眼中微微泛红,上前两步想要抬手叫住李珩,却终究是缓缓垂落,而后目露几分坚决之色,朝后殿行去,不多时,吴宓便看见一脸默然的李烛仙坐于交椅上,一副沉思之色。
吴宓正准备开口说些什么,李烛仙却直接抬手打断,盯着对方目光道:“宓儿,我先是这李氏族长,而后才是一位父亲。”
吴宓顿时沉默,眼中有泪花浮现:“可无论是弥儿还是珩儿,他们可都是我的骨血,我……”
“唉,但二人之间,究竟选谁,不是显而易见么?”李烛仙谓然一叹,闭上了眼:“此事就这样罢,既然珩儿不愿联姻,那唯有另想他法稳住其他世家,当初就不应该将他拜在林伏光座下,否则今日又哪里来这许多麻烦。”
“你说……一个区区心魔劫,竟会让一个人心性有此巨变么?”
他沉声开口,像在询问,又像是喃喃自语,而后忽得睁开双目:“想必是林伏光同他说了些什么,或是教了他什么,这许多年了,他还是这般,老谋深算,可惜可惜,如此一来,如何叫其他世家彻底相信我等呢?”
吴宓闻言顿时怒了,却也并未呵斥,只是转身离去。
李烛仙有些怔怔,仿佛瞬间老去数十岁般,喃喃道:“我又何尝不想让他置身事外,不去理这许多纷乱,只是大势所趋,如之奈何……”
李珩一路行走,待得回转居所庭院,于卧房内盘膝坐下,他这才开始回思方才殿中之事。
李烛仙的态度,令他觉得有些奇怪,但也在常理之中,唯独那句询问,总觉得意有所指,不太可能是指谢灵微,毕竟谢灵微在众人面前,都是开口接受结姻。
可又是指谁呢?
一番思忖下,李珩不由得摇头轻笑,叹息一声,为什么总是要瞒着自己呢?
不过无论如何,此事到底是推掉了,多想无意。
至于再去试探一番华月笙,也是不大可能了,第一次可以说是孝心,但眼下已是前去谒见拜会过,却那么快又前往,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此乃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过好在,回转派内后,还可于自家师尊处打探一二。
至于自家师尊居然会传信而来,倒是叫他确实感到诧异,若非真正的紧要之事,自己那位师尊,一般不会多问什么。
毕竟哪怕是在瑶光大殿内,自己见到对方的次数,也是屈指可数。
而自己从灵阳来到琅琊,不过短短时日,对方却直接知晓,其中可就有些耐人寻味了。
不可能是吴宓告知,因为没有必要。
自己带着天巡认为前去张氏调查贪墨,哪怕耗去半月光景,也是正常,更何况,自家师尊哪怕真有要事,传信应该也是传给自己,传给自家母亲是什么意思?
李珩一抚须弥戒,从中拿出了那把白玉真人给的灵幡,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