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琅阁内,谢灵微不由怔怔,直至身旁乐师离去的脚步声响起,才令她回过神来,举目望向方才李珩离去方向,她有几分犹豫,对方日后便是自身道侣夫君,按理来说,自己应当上前与对方见礼才是。
只是……
谢灵微脑海内顿时思绪纷乱起来,但很快她便恢复平常心,她自忖自身并非什么怯懦迟留之人,道侣之事,纵使自己心中如何作想,却也无法更改,与其畏畏缩缩,倒不如直面。
心中念头一定,谢灵微深吸口气便欲迈步朝后殿而去,只是身形方才一动,就见那红袍少年忽得从后殿走出,谢灵微顿时被吓了一跳,身形立时一僵,旋即下意识的后退几步,意识到自身这举动颇为怪异后,她面颊不由飞起红霞,低垂脑袋,素手不断揉衣摆,显得局促不安。
“不是叫你们都下去么,你怎的还在此地?”李珩眉头一皱,方才他一番苦思冥想过后,对眼下局势有了些许决断,最终还是决定从自家叔母入手,至于李韫和李烛司,一个似乎根本不知情,另一个则多半是与自家父亲通过气,见了也是白见,反而打草惊蛇,徒增烦恼。
既然自家父亲不愿令自身知晓详情,那还是暂且顺着对方的意为好。
不过想要见自家叔母,自然也许寻一个由头,好在对方本就身体常年抱恙,自己身为子侄,前去谒见倒也无可厚非,但饶是如此,任旧不够,还需带上李韫,方是万无一失。
“谢……谢灵微……”
正当李珩思忖之际,忽听得身前少女声若蚊蚋的说了一声什么,令他回过神来,只是自己并未听清,当即平静道:“你方才说什么?”
谢灵微显得更加局促,那红霞已是攀至耳根,但她还是深吸口气,柔弱道:“在下谢灵微!”
李珩顿时默然,忽得明白自家母亲为何说让自己今日前来琳琅阁歇息,放松一二因常年在神光洞天内的修行枯燥心理,但不是说河阳谢氏还要过几日才到琅琊么?
怎么今日就到了?
李珩心中生疑,但面上却是平静,微微颔首道:“道侣之事,母亲已同我说过,不知谢姑娘意下如何?”
谢灵微略微一怔,旋即眼眸低垂,睫毛轻颤,而后有些僵硬道:“能与李氏结姻,自是谢氏福份,亦是……灵微福份……”
闻言,李珩并未立刻答话,只是盯着谢灵微望了许久,看得对方面颊愈红,螓首也愈发低垂后,才忽得摇头轻笑一声:“谢姑娘意思,我已知晓,不过你我修行之人,如此违背自身本意,恐日后落下魔障,谢姑娘无需如此,你我本就素昧平生,不过各自族氏缘由,方才有了今日一见,你既无愿,我亦无心,届时我会请求母亲,辞了这联姻之事便了。”
说罢,不待谢灵微反应,李珩当即拱手道:“谢姑娘千里迢迢来我李氏,在下本当一尽地主之谊,只是奈何事物缠身,在下便先行告辞,谢姑娘自便就是。”
说罢便不再多言,当即目不斜视的朝殿门行去。
谢灵微此举,倒是正合自己心意。
闻听李珩话语,谢灵微一时没反应过来,直至那红袍少年与自己擦肩而过时,她方才回神,也顾不得许多,连忙一把拉住李珩衣袖,决绝道:“灵微愿意!”
见得李珩目光望来,谢灵微自知失礼,连忙放开对方衣袖,却不再垂首,而是目光直视,虽任带几分怯懦,但还是道:“结姻之事,灵微并无不愿,还望珩少爷,也……也莫要推辞,若不喜灵微何处,我……我会改变的……”
后半段话,谢灵微愈说语气愈是细微,甚至都有些听不真切。
李珩眉头一皱,冷淡道:“谢姑娘不必委屈自己,我志在长生大道,而此事我会一力承担揽下,绝不牵连姑娘半分,亦不叫谢氏为难。”
说罢,李珩不再多待,快步朝着殿门行去,待得出了此地,便遁光而去。
唯留谢灵微独立殿中,一阵默然出神。
出了琳琅阁,李珩一路朝李韫居所而去,谢灵微后来的话,他并未太过放在心上。
对方此举,李珩看得真切,明明不愿结姻却昧着良心说出这番话,无外乎一点,便是对方家族施压缘由。
毕竟李氏乃玄门大族,河阳谢氏远远无法比拟,若能以一女结亲从而攀上关系,想来对方族内是极为愿意的。
因此纵使谢灵微心中真情如何,愿或是不愿,都无法更改此事结果,谢氏族中众人决定,非谢灵微一人可动摇。
除非谢灵微拥有可镇压所有人的实力,亦或天资。
说到底,天资修为权势实力,方为此世根本。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凡人如是,修士亦是如是。
因此李珩对于谢灵微并无什么太大看法,毕竟对方也是受此压迫却无力反抗之人。
不过好在自己对于结姻道侣之事,亦是不愿。
而自家母亲则是说过,若自己见了谢灵微后,并无生情动意,那么此事便还可以再议。
方才话既出口,那么接下来于自家母亲等人面前,自己怕是要免不了在众人眼中落下一个眼高于顶,看不上谢灵微,甚至看不上整个河阳谢氏的模样了。
说不准还要遭谢氏众人腹诽。
但只要自己没什么实际损失,他人目光,自己又何需在意。
心中思忖间,李珩已是飞遁至了李韫居所,远远望去,但见一方百丈长宽的碧波清潭中,一株巨大红莲摇曳盛开,莲心处,一座庭院矗立其中,明光贯彻其内,时有琴声传出,清柔婉转,飘渺动听。
待得于莲心庭院前落下,李珩当即以法力加持下开口道:“李珩来访,不知堂姐可在?”
话音落下,但闻琴音一滞,而后院门自开,李珩举目望去,但见李韫已是起身笑着迎了上来,而对方身后,则还立着一身着华袍,却予人一种苍白之感的美妇。
李珩顿时有些诧异,再度行礼道:“不知叔母也在,侄儿见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