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玻璃渣扎进鞋底的瞬间,罗易动了。

整栋楼还在震,墙体发出金属撕裂的声响,像有东西在内部被活活扯断。他没低头看脚,也没管手机又震了一下——那条“密钥收到了”的短信早就被他划掉了。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

他撕开袖扣,把针灸盒从腕间卸下,钢笔头拧开,三根银针并排卡在指缝里。左手反手一扎,针尖刺进右臂外侧经络,肩井穴猛地一跳。电流感顺着脊椎往上爬,脑子瞬间清了。

不行,还不够。

他蹲下,手掌直接按在碎玻璃上。血涌出来,顺着掌纹往下淌,滴在地板裂缝里。疼。很疼。但他盯着那股疼,像在看仪表盘的指针。

找到了。

T6神经节的位置偏了半寸,刚才那一扎压得不够深。他抽出一根针,换角度,贴着肋骨边缘往里送,针尾轻轻一弹。

世界安静了。

不是耳朵聋了,是疼没了。掌心的血还在流,可他感觉不到。刚才还像刀子刮骨的脚底刺痛,现在只剩一点压力感。他站起身,抬脚踩了块钢筋,尖端戳进鞋帮,脚背一热,血渗出来,但他没停。

痛觉封印完成。

通讯器在口袋里响,是周青:“B3火势失控,主控室还有残余供电,备用引信可能被激活!”

“我知道。”罗易声音平得像机器,“陆野在试最后一波。”

他扯下领带,把针灸盒绑在小臂上,钢笔头对准静脉接口,另一端插进随身终端。屏幕亮起,残留的倒计时残影还在闪:00:00:17。那是他自己的生物信号反馈延迟,不是系统时间。

他闭眼,靠记忆调出B3结构图。通风管、承重柱、应急阀位置,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睁开,冲向消防通道。

走廊已经歪了,天花板塌了一半,露出烧红的电缆,噼啪冒火花。热浪扑脸,呼吸像吸进砂纸。他脱下外套裹住手臂,一头扎进去。

火舌从两侧包抄,烤得皮肤发紧。他没提速,也没减速,只用针在手腕内侧轻点两下,肾上腺素直接飙到临界值。心跳加快,体温却压住了。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

转角处,监控探头突然转动,红灯闪了三下。

陆野上线了。

下一秒,终端震动,一股高频脉冲顺着接口往他神经里钻。想用脑波模型模拟他的操作权限?罗易冷笑,反手一针扎进耳后,刺激迷走神经,把生物电流反向导出。

钢笔头就是天线。

干扰波顺着线路逆流而上,直接冲进城市电网的跳频节点。那边顿了半秒,信号断了。

“别碰我的脑子。”他低声说,“你爸都不敢。”

前方主控室门卡死了,液压杆变形,门缝只开了一拳宽。里面红光闪烁,应急电源还在撑。他伸手进去,摸到阀门手柄,刚要拧,头顶一声巨响。

水泥块砸下来,正中肩胛。骨头没断,但力道让他跪了一下。他咬牙,硬是把阀门转到底,咔的一声,电源切断。

火场安静了一瞬。

然后,整层楼开始往下沉。

他转身往回冲,通道已经塌了大半,只剩一条钢梁架着的窄道。他踩上去,脚下钢筋吱呀作响。走到一半,终端又震。

不是通讯。

是一条新信息,用原始代码写的,直接打进他私人频段:

“你封得住痛,封不住记忆。”

罗易脚步没停。

但眼前突然黑了一下。

不是灯灭,是脑子里的画面炸了——

火焰从天花板灌下来,他被困在办公室,门锁死,手拍在玻璃上,火舌舔到指尖,疼得他整条胳膊都在抖。那是前世最后三分钟。他记得自己喊了“救我”,但没人来。

现在,他连喊的力气都没有。

他从口袋里摸出那块没拆的薄荷糖,咬碎。

冰凉感从舌尖炸开,像一桶冷水浇进脑子。幻觉断了。

他继续往前,跳下钢梁,落地时膝盖一软,但没倒。脚底全是血,鞋早就没了,踩在碎石上像踩钉子,但他感觉不到。

大楼还在塌,一层压一层,像被巨手攥紧。他冲进电梯井,顺着钢缆往下滑,手掌磨得冒烟,皮都撕了,可神经封着,只当是摩擦发热。

爬到十五楼,他翻进董事长办公室。

罗振霆坐在轮椅上,头歪着,眼神发直。远程神经指令还在锁他,动不了。

罗易走过去,一针扎进他耳后翳风穴,逆脉针法三进三出。老头猛地一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眼珠慢慢转回来。

“……你?”他声音发颤。

“别说话。”罗易拽起他胳膊,“能走就走。”

他半拖半扛,把人往安全通道带。楼梯塌了半边,只剩骨架。他把罗振霆背上,一脚踹开防火门。

外面警报响成一片,消防车堵在百米外,进不来。周青在对面楼顶举着望远镜,看到人影,立刻喊:“东侧墙要倒!让开!”

话音未落,整面外墙轰然倾塌,砸向他们所在的位置。

罗易没躲。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落石,把罗振霆护在怀里,手摸到针灸盒,抽出最后一根针,插进自己后颈风府穴。

不是为了封痛。

是为了提神。

他不能晕,不能慢,不能在这时候断。

墙倒下来的瞬间,他往前冲,踩着坠落的水泥块跳出去。一块钢筋擦过他后背,划开衣服,血涌出来,但他落地时稳住了。

周青带着人冲过来接应,把罗振霆抬上车。

“你怎么样?”周青看他一身血,鞋没了,衣服烧得只剩半件。

罗易没答,只掏出手机,回拨那条“密钥收到了”的号码。

接通了。

他对着话筒说:“痛觉封了,命还在——你输定了。”

然后关机,把手机扔进火堆。

远处,整栋罗氏大楼像被抽了骨架,缓缓跪下去。火光冲天,浓烟卷着灰往天上爬。

他站在废墟边缘,风吹得衣服猎猎响。脚底血流不止,但他站得笔直。

周青递来一件外套,他没接。

“沈知意呢?”他问。

“安全屋,没事。”周青说,“但她刚才打电话,说账户被冻结了。”

罗易皱眉。

不可能。昨天刚做完资产重组。

他刚要说话,口袋里手机又震了一下。

不是来电。

是一条新消息,三行字,格式熟悉得让他心口一紧:

“沈知意账户被冻结”

“原油暴跌,东晟将爆仓”

“小舟在桥洞等你”

他盯着屏幕,没动。

第一条是假的。第二条也是假的。国际油价今早微涨,东晟仓位早就平了。

只有第三条——

他闭了下眼。

有人又在用未来日记的格式发信息。

目的还是让他分心,让他乱,让他去桥洞。

可惜。

他已经不是那个听到“小舟在桥洞”就会疯的人了。

他把手机翻过来,屏幕朝下,塞进针灸盒里。

然后抬脚,往火场边缘走。

那边,有一片没烧尽的纸,正在风里打转。

他走过去,弯腰捡起来。

是半张合同残页,焦了边,但还能看清字迹。上面写着“意识载体协议”,落款是东晟医疗部,日期是三年前。

他捏着纸,站在风里。

远处警笛声越来越近,人群开始聚集。

他没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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