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字之差可以让诗句神采奕奕,一字之差也可以展现开封官场的无底线。当范仲淹、韩琦看到这封信更是恨铁不成钢,怎么会有这么一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共事者?他们谁也想不到这都是夏竦做的手脚。
仁宗皇帝眼中,夏竦就是自己人,只要有人图谋不轨就第一时间取证,并及时汇报。这就是君子的忠心。真可谓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而无患。只是谁能知道这证据只是一个连当事人都无法辨认出的伪证呢?
欧阳修最先不镇定,论写文章欧阳先生独步天下,改革派在文字上翻船,那就在文字上翻盘。写文章反驳,写得一气呵成、酣畅淋漓。可君子们往往都是有缺陷的,最严重的缺陷莫过于不能揣摩圣意了。夏竦之所以能够一招致命,就是因为能够准确把住仁宗皇帝的脉,知道陛下最关切的是什么,利用这把利刃把对手刺的遍体鳞伤。欧阳修显然没有这个能力。
欧阳修给仁宗皇帝写了一篇题为《朋党论》,文理俱惬的文章。“大凡君子与君子,以同道为朋;小人与小人,以同利为朋。”一开篇就申明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君子不与小人同流合污。“然臣谓小人无朋,惟君子则有之。”然后给皇帝论证非正义的人是不能团结的,他们各怀鬼胎只能是一盘散沙,只有君子可以团结起来做正义的事。也劝解皇帝不必担忧君子之朋,他们做的都是正义的事。“故为人君者,但当退小人之伪朋,用君子之真朋。”最后恳请陛下把小人都清理出去,支持君子们为国家贡献力量。不可否认这是一篇奇文,大体是说小人喻于利结党营私,君子喻于义结朋为公。洋洋洒洒引经据典,一定会作为政论文的典范永流传。
仁宗皇帝把《朋党论》拿给了夏竦看,看来仁宗皇帝已经很善于驾驭帝术。把夏竦的信拿给改革派看,把改革派的文章拿给夏竦读。这是在告诫每一个人其命运都在帝王的手指尖。
夏竦不愧是帝师,说道:“陛下治国不要妄想这个世界有君子,每个人都会不失时机的利用灵魂中的恶念。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在利害面前,忘恩负义比忘记母丧还快。陛下做决定时,一定要果断,国家的统治比普通道德要重要的多。大宋的子民是否爱戴您,那是他们的意志,至于是否畏惧您,那是您的意志决定的,显然让人畏惧更利于治理国家,不要把命运交给别人。范仲淹他们那些仁义道德对国家治理毫无益处,让他们赶紧走,越早越好。”
在夏竦的这番高论之下,《朋党论》倒显得是那么的虚伪不切实际。没有什么道德是高于赵宋统治的。可怜的欧阳修哪里懂得对付肮脏的政治,需要用更加卑鄙的手段去周旋。在政治的漩涡中,你不懂就会有人教你。苏舜钦、王益柔因诗被贬,苏舜钦的岳父,刚从参知政事升任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的杜衍引咎辞职。
一天,开封府右军巡院大堂下跪着两人,站着一人,站着的叫欧阳晟,跪着的两人一男一女。此女为欧阳晟之妻,男的是欧阳晟家的仆人,一个貌美一个英俊。权知开封府杨日严得知此案的当事人欧阳晟是欧阳修的远房侄子,突然来了精神。杨日严任益州知州时,欧阳修以渎职罪名弹劾过他。
“我妻张氏与仆人通奸,证据确凿,我当场捉奸。”欧阳晟指控。
“不准确!是开封府的巡逻当场捉奸。本案有可能涉及要案,供词要句句慎重。”提典刑狱官说,“张氏,陈述你的来历,不得伪辨。”
“女子母亲早亡,父亲去世后,随继母欧阳氏寄住母亲之兄欧阳修家中,两年前嫁伯父远房侄子欧阳晟。”张氏回答。
“还有没有和什么人有染?不如实交代,大刑伺候。”杨日严着急的问。
张氏吞吞吐吐的说:“还…还和…”
“快说!”杨知府急不可耐了。
“一个…跑船的。是我家官人的小妾先跟他好上的,被我发现,他们二人设计拉我下水。”张氏一边哭泣,一边一股脑儿交代了。
案情是很清楚的,当事人也都供认不讳。可这些才不是杨日严关心的,重点是要能扯上欧阳修。张氏被打的体无完肤,想脱离这酷刑逼供,就顺着狱卒的指引开始语无伦次的说。不牵扯到欧阳修就得接着打。在酷刑之下没有得不到的供词。供词的结论是,此女还和欧阳修有染,当属**。
虽然有杨日严、贾昌朝等人下黑手,但大宋朝廷上还是有有良知的官员。最终“**”的罪行被洗刷,但是这脏水泼下,怎么洗都不能让欧阳修除去心中的恶心。这样的脏水泼向夏竦他能洗把脸,泼向贾昌朝他能当作美酒一饮而尽还舔舔。既然欧阳修看清了政治的真相,就不能继续热爱,他就不能继续在朝廷里待着,被贬滁州。那里“环滁皆山也。其西南诸峰,林壑尤美……饮少辄醉……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间也。”
杜衍罢同中书门下平章事,知兖州。
富弼罢枢密副使,出河北宣抚使。
韩琦罢枢密副使,知扬州。
范仲淹罢参知政事,知邠州。
欧阳修罢河北都转运使,知滁州。
仁宗皇帝还加一条,此人事任免任何人不得议论,算是给这短命的“庆历新政”留下最后一分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