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门,薄雾如纱。
青灰色的山峦在远处起伏,如一幅未干的水墨画。
山脚下,几亩薄田泛着病态的淡绿色,田间蹲着一个穿粗麻短打的青年。
陈临放下手中的药锄,摊开掌心。
三根淡青色的幼苗蔫蔫地躺在那里,根须上还沾着湿润的灵土,这是今天第五株枯死的云兰草。
“又失败了。”
他叹了口气,声音散在潮湿的空气中。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十七天,原身的记忆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这是个灵气衰退的修仙界。
据说三百年前天地剧变,灵脉枯竭,大能隐世,如今连最基础的灵植都难以存活,更别提轻易修炼。
原身是本云烟门的外门弟子,负责照料这三亩药田,却在半月前被一株毒草伤了神魂,这才让他这个异世之魂占了身躯。
陈临抬头望向山顶。
那里隐约可见几座楼阁的轮廓,被淡淡的云雾包裹着,恍如仙境。
那是内门所在。据说门中还有两位筑基长老坐镇,但已有十年未现人前。
“炼气三层......”
他感受体内微弱的法力流转,按照记忆,原身卡在这个境界已经四年。
宗门不发丹药,每月只有三块下品灵石的例钱,连最基础的聚气散都买不起。
远处传来钟声。
陈临站起身,拍拍沾满泥土的衣摆,该去交今天的灵草份额了,虽然肯定又不够数。
山路上,几个同样穿着灰白短打的外门弟子迎面走来。
“陈师弟,今天收成如何?”为首的高瘦青年张立行笑着问道,眼睛却在他身上上下打量。
“马马虎虎。”陈临不动声色侧身避开。
这些人他记得,是外门执事刘老的亲信,专门克扣他们这些普通弟子的例钱。
原身性子懦弱,没少被他们盘剥。
张立行略显意味深长开口:“听说后山的清溪涧最近有灵鱼出没,师弟若有兴趣,不妨一起去碰碰运气?”
陈临摇摇头:“我还要去交灵草。”
走出很远,他还能听到身后传来嗤笑声。
药草司的灰瓦小屋前已经排了长队。
陈临站在队尾,默默数着手里里的灵草,共十二株云兰草,离二十株的份额还差得远。
“又没达标?”
柜台后的老者头也不抬,枯瘦的手指在账本上划了一下:“扣半个月例钱。”
陈临没有争辩,只是接过老者扔来的一块半灵石,转身离开。
山风掠过脸颊,带着初秋的凉意。
回到简陋草屋,陈临摸出一个小罐,里面是他这些天攒下的七块灵石,加上今天的,一共八块半。
“还差十一块半,就能买一本《基础符箓详解》了......”
这是他目前想出的出路。
既然修炼无望,不如学门手艺,符师在修仙界还算吃香,哪怕是最低等的一品符师,也能比种田强。
窗外,夕阳将远处的山峰染成橘红色。
陈临摩挲着粗糙的灵石表面,忽然想起前世看过的一句话——
“活着就是不断解决问题的过程。”
无论是在哪个世界。
清晨薄雾笼罩着药田,陈临蹲在田垄间,挑起一株云兰草的叶片。
嫩芽泛着不健康的黄绿色,叶缘微微卷曲——这是灵气不足的征兆。
“第七天了......”
他低声自语,从怀中掏出那本皱巴巴的《灵植要术》。书页上密密麻麻记满了批注,字迹工整得不像个庄稼汉的手笔。
前世养成的习惯,让他把每株灵草的生长状况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山风掠过田埂,带来远处膳堂的炊烟味。陈临抬头瞧瞧天色,该去领今天的灵米了。
云烟门的规矩,外门弟子每日可领半斤灵米,说是灵米,其实早已没了多少灵气,不过是比凡俗谷物稍强些的充饥之物。
陈临排在队伍末尾,前面几个外门弟子正低声议论:
“听说了吗?东山的李师兄突破炼气六层了......”
“咋可能?门里都三年没发聚气丹了。”
“听说是自己摸索出了引气法子......”
陈临竖起耳朵,手中木碗不自觉握紧了些。
回到草屋,他盯着碗里寥寥十几粒泛着微光的米粒出神。
自己连最基础的《青玄心经》都只有前四层口诀,突破境界要等到猴年马月,更别提那虚无缥缈似的筑基...乃至长生之道......
“总得想个办法!”
陈临放下碗,照例拖出那个粗陶罐,八块半下品灵石在罐底叮当作响,照坊市的价格,连最便宜的一瓶聚气散都买不起。
窗外忽然传来扑簌簌的声响,一只灰羽雀落在窗棂上,喙里叼着根暗红色的草茎,陈临眯起眼睛——那似乎是血灵草的残根?
他轻手轻脚凑近,灰雀却警觉飞走了,只留下半截草茎落在窗台上。
陈临小心捏起,指尖传来细微的刺痛感。
【万植真解系统激活——】
【检测残缺血灵草,2.7年份药性】
【用途:炼制血爆丹的辅助材料】
陈临僵在原地,眼前浮现半透明光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正在滚动:
【最佳培育方案分析中……】
【土壤酸碱度:5.8】
【灵气浓度:12.3单位】
【最佳采收时间:霜降后三日......’
“这是...!”
陈临呼吸急促起来,目光落在最后一行红色小字上:
【警告:当前环境灵气异常,检测到微量蚀灵散残留】
字体清晰,透露出的信息,却让陈临突然感到山风变得有些刺骨,喉咙蠕动。
想起周管事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睛,想起药草司仓库里永远充足的蚀灵草,那正是制作蚀灵散的主料。
窗外,暮色渐渐笼罩了远处的山峦。陈临慢慢攥紧手中的草茎,粗糙的纤维扎进掌心。
原来如此。
不是地脉枯竭,不是种子退化。
是人心坏了。
陈临将血灵草残根警惕包进粗布里,塞进怀中,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远处膳堂的灯火在夜色中明灭不定。
他坐到草屋的木桌前,盯着油灯跳动的火苗出神,系统给出的信息太过震撼——
蚀灵散,这种专门破坏灵田的阴毒药物,竟就混在日常浇灌的药水里。难怪这三年来,云烟门的药田收成越来越差!
“周管事......”
陈临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手指敲击桌面。记忆中,这位药草司的管事总是笑眯眯的,每次克扣例钱时都说得冠冕堂皇。
如今看来,恐怕整个药草司都烂透了。
他起身将罐里的灵石倒在桌上,八块半下品灵石在油灯下泛着微弱的光芒。
“得去趟坊市。”
陈临数出三块灵石放进袖袋,剩下的重新藏好。
明天正好是山脚下清河坊市开市的日子。他需要买些东西来验证系统的解析能力,更重要的是,找到解决蚀灵散的办法。
清晨露水打湿了山道。
陈临背着竹篓,缓步前行,混在一群杂役和少数外门弟子中下山,这些人大都带着自家种的蔬菜或是打的野味,准备去坊市换些日常用度。
“陈师弟也去坊市?”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陈临回头,看见张铁柱正快步追上来。
这个憨厚的汉子是在外门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据说其出身铁匠世家,一直想学炼器,却苦于无法晋升内门,没有选择的权力,平日里主要负责培植疗伤类灵植,。
“嗯,买些东西。”陈临放慢脚步。
张铁柱擦了擦额头汗,叹道:“听说最近血煞宗的人在坊市出没,师弟小心些。”
陈临蹙眉,血煞宗乃是方圆百里内最凶名昭著的魔门,专干杀人夺宝的勾当。
云烟门这些年式微,已经有不少弟子在外出时遭了毒手。
“多谢师兄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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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河坊市比陈临想象中热闹得多。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两旁摆满了摊位,叫卖声不绝于耳。
有卖符箓的,有卖草药的,甚至还有几个散修在兜售不知真假的“上古功法”。
陈临在人群穿行,目光扫过一个个摊位。
“这位道友,来看看新到的符纸?”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老者叫住了他。
摊位上整齐摆放着各种符纸,从最低级的一品到三品应有尽有。
陈临摇摇头,继续向前走去,觉醒系统之前他或许会对这些符箓材料感兴趣,但现在的首要需求已经变了。
转过几个街角,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引起了他的注意。摊主是个戴着斗笠的中年人,面前只摆着几个粗陶罐。
“灵土怎么卖?”陈临上前询问。
斗笠下传来沙哑的声音:“两灵石一罐,保证没动过手脚。”
陈临心头一动,旋及打开一道陶罐,手指刚触碰到土壤,系统提示就跳了出来:
【优质灵土】
【灵气浓度:25单位】
【无有害物质】
这正是自己目前需要的!
“我要一罐。”陈临掏出两枚灵石,“再搭一包清灵草的种子如何?”
斗笠男子沉默,似乎有些犹豫。
陈临接着道:“清灵草种子向来廉价,便当是优惠好了,下次有需求还会来你这。”
斗笠男子闻言,叹气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个小布袋扔给他:“给你吧,下次记得照顾我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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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山的路上,陈临脚步轻快许多。
竹篓里的陶罐沉甸甸的,那将是他翻身的希望。系统既然能检测出蚀灵散,应该也能找出化解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