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黑色的奔驰商务车，悄无声息地停在许诺那栋破旧的居民楼下。
车窗是单向的，从外面看不到里面一丝一毫。
许诺拉开后座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空间宽敞，冷气开得很足，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昂贵的皮革与淡淡香水混合的味道。
味道的主人，就坐在他对面。
顶流女星，顾千雪。
她戴着宽大的墨镜和口罩，将那张颠倒众生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一身剪裁得体的香奈儿休闲装，却掩不住浑身散发出的疲惫与颓唐。
她一言不发，只是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那裸露在外的半截脖颈，白皙得像上好的羊脂玉，细腻的皮肤下，能看到淡青色的血管，随着她细微的呼吸，有种惊心动魄的脆弱感。
许诺的目光在她脖颈上停留了零点五秒，便移开了。
他看到了坐在顾千雪身旁的周岚。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女人，短发，妆容精致，眼神锐利得像手术刀。即使是在这种焦头烂额的关头，她的腰背依旧挺得笔直。
“许导，感谢你肯来。”周岚开口，声音比在电话里更具压迫感。
汽车平稳启动，汇入车流。
“钱给够，一切好说。”许诺靠在柔软的座椅上，双手插兜，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姿态。
他不想让对方看出自己内心的波澜。
周岚似乎看穿了他的伪装，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放心，我们从不亏待‘专业人士’。”
车子最终驶入了一家位于市中心顶级地段的私人会所。
没有招牌，只有两扇厚重的紫檀木门，以及门口站着的两名安保人员。
这里是资本与权力的交际场，是明星名流的避风港。
许诺跟着两人进入一间静谧的和式包间。
榻榻米，矮几，一盏孤灯。
周岚跪坐在蒲团上，亲手为许诺和顾千雪斟茶，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顾千雪摘下了墨镜和口罩。
许诺终于看清了那张脸。
即便是此刻布满憔悴与血丝，也依然美得让人失语。她的美，不是那种具有攻击性的艳丽，而是一种清冷又易碎的质感，尤其是那双眼睛，像蒙着一层水雾的琉璃，看人时总带着几分疏离，却又偏偏能勾起人最原始的保护欲和……破坏欲。
她端起茶杯，指尖微微颤抖。
“许导，”顾千雪终于开口，声音沙哑，“我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
“嗯，够拍一部悬疑伦理大片了。”许诺点点头，毫不客气。
顾千雪的脸色白了一分。
周岚适时地接过了话头，她将一份文件推到许诺面前。
“许导，这是我们团队做的舆论分析报告。”
“传统的危机公关，主要分两种。一种是‘堵’，删帖、控评、发律师函；另一种是‘疏’，转移视线、抛出新料、找人顶包。”
“但这一次，我们都失败了。”周岚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对手有备而来，证据链完整，水军规模庞大，他们就是要一棍子把千雪打死。”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盯着许诺。
“常规的路走不通，我们就只能走邪路。在研究了您过去三年执导的所有作品和它们引发的舆论海啸后，我发现了一条全新的道路。”
“——危机对冲。”
周岚站起身，在小小的包间里踱步，像一头被困的母狮。
“舆论就像洪水，你堵不住，也疏不通。但你可以引爆一颗炸弹，用海啸去对抗洪水！用一个更具争议性、更具话题度、更荒诞、更值得全民吐槽的事件，去强行覆盖原有的危机！”
她的声音开始不受控制地拔高，带着一种病态的亢奋。
“您的电影，许导，就是那颗最完美的炸弹！”
“没人会关心一个耍大牌的女明星，当他们看到她竟然出现在一部连剧情都讲不通、特效五毛、台词尬出天际的史诗级烂片里时！所有的同情、嘲笑、愤怒，都会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扑向您和您的‘艺术品’！”
“观众会觉得她可怜，觉得她被资本绑架，觉得她被您这样的烂片导演糟蹋了！到那时，所谓的‘殴打助理’，和她参演您电影这件事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我们会顺势引导，把顾千雪塑造成一个‘身不由己、为还人情债、被迫接拍烂片’的受害者形象！用自毁式的敬业，完成一次涅槃重生！”
包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许诺听着这番堪称“邪典”的公关理论，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荒谬。
疯狂。
但……他妈的好像真的可行！
他内心深处那股压抑已久、以拍烂片为乐的基因，在这番话的刺激下，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剧烈共鸣。
他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终极意义。
原来，我不是在制造垃圾。
我是在……净化人间？
就在他心神激荡，灵台清明，感觉自己即将立地成佛的瞬间，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械音，在他脑海中骤然响起！
【叮！】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摆烂意愿，与外界的迫切需求达成完美共振……】
【灵魂契合度100%……】
【“烂片之王”系统，正式激活！】
许诺猛地一震，差点从蒲团上弹起来。
他环顾四周，周岚和顾千雪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不是幻觉！
【本系统致力于将宿主打造为影史留名、万古流芳的烂片之王！烂出风格，烂出境界，烂出独一无二的艺术审美！】
一连串的信息流，如同瀑布般涌入他的脑海。
【新手任务发布：】
【任务名称：第一次净化。】
【任务目标：接受顾千雪的委托，执导一部由其主演的电影。最终成片，在主流评分网站的均分必须低于3.0分，并成功覆盖其当前的负面公关危机。】
【任务奖励：新手大礼包x1（内含惊喜），现金一千万（由委托方支付）。】
【失败惩罚：镜头恐惧症（终身）。】
镜头恐惧症？
对于一个导演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系统，够狠。
许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进来之后第一个真正的笑容。
那笑容，看得对面的周岚和顾千雪都有些发毛。
他不再犹豫。
拿起矮几上的签字笔，刷刷两下，在周岚早已准备好的委托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字迹龙飞凤舞，潦草中透着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决绝。
“合作愉快。”
许诺将合同推了回去，身体向后一靠，整个人前所未有的放松。
他看着顾千雪那张美得令人窒息的脸，慢悠悠地开口。
“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许导请说。”周岚立刻道。
许诺的目光，从顾千雪的眼睛，滑到她挺翘的鼻尖，再到她因为紧张而抿紧的、菱角分明的嘴唇。
他伸出一根手指，轻轻点了点桌面。
“这部电影，从剧本到选角，再到拍摄的每一个细节……”
“我，说了算。”
他要的，是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帝王般的掌控权。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这部作品，能够烂得惊天动地，烂得纯粹。
顾千雪的指尖又是一颤，茶杯里的水漾出几圈涟漪。
她没有看周岚，而是直直地迎上许诺的目光。
那双水雾般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挣扎，一丝屈辱，但最终，都化为了一片认命的死寂。
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