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这方世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苏砚惊觉，这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面容。
水中那张稚气未脱的脸庞，随着水面晃动而有些模糊，看着他，苏砚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虽然像，但却绝不是他前世那张没有生气的脸。
可除了他，苏砚又不知自己在何处见过，一时之间，苏砚有些怀疑水中映着的，到底是不是自己。
他看着水中的倒影，怔怔不言。
水滴从他的脸庞滴落，在桶里溅起了小小的水花，涟漪让得那张面容愈发模糊。
恍惚间，苏砚似乎看到了一个少年，他用稚嫩的嗓音高喊，我要当最伟大的科学家，去探索更深的宇宙。
稚嫩的脸，清澈的眸子，天真的理想，彼时竟那么坚毅和真诚。
那是……
曾经年少的自己！
那张脸逐渐清晰，直到与水中映着的倒影一般无二。
彼时，恰如此时！
“再少年，当逐风、破浪、凌云！”
苏砚心中升起一道莫名的感动和真实，他只觉丹田中那微弱的法力之中多了某种东西。
霎时间，苏砚‘看见’它们兀自震荡起来，似要将那莫名多出的东西甩开。
随着法力的震荡，苏砚甚至模糊的感知到了它们微弱的意志在本能的抗拒自己的视线。
似是发现了震荡无法使之抽离，三滴法力在气海内追逐起来，带起了一股无形的风。
那缕风在法力的鼓荡之间上扬，穿过了脉，仍在继续向上，一直至眉心，置于泥丸之中！
轰隆！
似惊雷划破天际，霎时间，苏砚只觉泥丸中光明大放，驱散了周身阴暗。
福至心灵之下，苏砚的精神陡然为之放空，恍惚之间，他好似在自己的体内看到了一片幽深寂静，浩瀚无垠的星空！
辩道崖，江离心有所感，视线向苏砚投射而来，眉头微微拧起：
“又悟了……不是，又悟什么了，怎么就洞开眉心祖窍，激发神识了？”
苏砚是天骄，但他感觉这种顿悟如吃饭喝水一样的程度，和自己印象中的天骄，有点儿不对味。
想起苏砚那稳的不像是个年轻人的心性，江离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这小子，不会是被哪个道君夺舍的吧？”
事实上，他早就看过苏砚的神魂，虽不稳，但却没有被夺舍的迹象，想着他生死之间走过来的精彩经历，他并未在意。
而今却不得不多想，若是合体境之上的大修士，即便夺舍重修，做到灵肉相合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想着，他掐起法诀，凝出一头小小的灵鹤，像是在和谁对话一般，道：
“请师兄用通幽镜，照一照我那徒儿！去！”
话音落下，灵鹤已然化为流光朝暮云峰而去，只是瞬息，便消失在了云雾中。
他自持不弱于合体，但到底是差了一个境界，有些东西看的不如道君清楚。
而后他阖上双眸，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盘膝打坐，任日光洒落身上，不多时，就有淡淡的雾气似薄纱，将之笼罩。
苏砚并不知道辩道崖上的江离为他设下了一层考验，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微带血味的浊气，缓缓回神。
水中所映，是天边初升的大日，还有他如初升的朝阳一般，活泼、蓬勃的面庞。
他的确不再年轻，但得垂怜，许他再少年，自当如少年蓬勃，去逐风、破浪、凌云！
不管在哪里，不管用何种方式，他都向往星空。
对着水中的倒影打理了一下散乱的头发，以发带绑起，整个人看起来精神了许多。
苏砚咧嘴一笑，抓过水瓢，咕噜咕噜的几下就把先前舀的水喝完，转身朝辩道崖而去。
青云殿是青云之巅，但那是殿高，只说山峰，辩道崖才是青云真正的顶。
苏砚沿着山路向上，直到不用抬头也能看见青云殿的顶，才见一个有微光的小山洞。
穿过山洞，就看到了崖边打坐的江离，晨曦为他绘了一层边，一眼看去，烨然若神。
似没想到江离已经在此等着自己，苏砚有些尴尬，上前躬身行礼，喊了一声师尊：
“师尊。”
在他躬身之时，感觉有阳光恍了一下眼睛，一闪而逝，他只当是天际的晨曦，并未在意。
江离适时睁开双眸，淡淡的“嗯”了一声，抬手一挥，一个蒲团落在自己对面：
“来了，坐。”
苏砚上前，学着江离的样子，盘坐在蒲团上。
那蒲团似乎不是什么凡物，苏砚才坐上去，就感到神清气爽，大脑清明，思绪流畅，心间空灵澄澈，念头转动比之以往都要快上许多。
只是一瞬间，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思路无比清晰的感觉，下意识的就思索起往日不得解的问题。
“说说，你都有什么疑问？”
江离的话，将苏砚从自己的思绪中拉了回来，念头转动，顺着方才的疑惑问道：
“法力有意志吗？要避免法力之间的冲突，可是要磨灭其中意志？”
听到苏砚的疑惑，原本兴致缺缺的江离不由来了兴致，多看了苏砚一眼，才道：
“灵气，或者说灵机，乃是天地之脉络机理，自有天地意志夹杂其中，法力乃灵气所化，自也有意志。”
说到这儿，他笑问苏砚：
“你以为炼气所炼，炼的是什么？”
苏砚没有立即回答，陷入沉思，他初时以为炼气就是驯服天地灵气为自己所用，大方向上，的确如此。
而今又听江离道破灵机本质，他又有了不少想法。
“道德经中说过，天地万物虽然在变化，但天地运转的规律却是不变的，能把握住那种规律并加以利用的，都是圣人级别的存在。”
苏砚想起了前世的一本经典，此时想来，意外的合江离的话：
“于凡俗而言，视节气变化适时耕种保证收成已然是道，但对修士而言，炼气才是掌握这个规律的途径。”
想到这儿，苏砚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他闭目整理了一下言语，再睁眼时，整个人静了下来，淡淡道：
“炼气入体，感天地之机理，寻一缕契机，窃取天地权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