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现在准备怎么样?”白韶看着身旁情绪低落的安槐,轻声问道。
“我……”安槐茫然地抬头,看了看四周熟悉的街道,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
究竟是为什么呢?人在迷茫的时候……都爱朝着手掌看……分明已经知道我自己无能为力了的时候也是如此。
她沉默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我想……回去看一下。”
“回家?”
“嗯。”安槐点了点头,声音很轻。
说到最后,她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落寞。
父母,是她在这个世界上最深的牵挂也是此刻最让她心痛的根源。
白韶看着她那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没有共情是假的……共情是人类都有的能力。
“行。”他点了点头没有多问,“反正就在隔壁。”
安槐的家与白韶的家仅仅只有一墙之隔。
两人从小就是翻着这堵墙互相串门的交情。这条回家的路,他们并肩走了十七年……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走完。
但今晚,这短短几十米的距离却显得格外漫长。
两人都没有说话,沉默在夜色中蔓延。
很快,那栋熟悉的二层小楼出现在眼前。
院子里的灯还亮着,透过二楼卧室的窗户能看到温暖的灯光。
一切看起来都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然而,仅仅是站在楼下的人行道上……两人就已经清晰地听到了从那扇窗户里断断续续传来的……压抑着的哭泣声。
那是……安槐母亲的声音,其中还夹杂着男人沉闷而痛苦的抽泣。
安槐的脚步,瞬间钉在了原地。
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原本就略显苍白的脸色此刻更是没有了一丝血色。
白韶也停下了脚步,默默地站在她的身旁。
一时之间,两人都是无言,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任何语言,在如此真切的悲伤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过了许久,安槐才像是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泪水用一种沙哑的语气说道:“我好像……不能直接进去。”
她试探性地伸出手,想要穿过院子的铁门,却发现自己的手被一层无形的屏障挡住了。
作为“幽灵”,她似乎可以穿透活物但对于这种无机质的建筑,却无能为力……
就像是被什么斩断了现实的存在一样。
“我没有穿墙之类的能力……”她转头看向白韶,眼中带着一丝恳求,“你能……”
想要说出的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看到白槐对着院子的围墙像是散步一样径直走了过去。
然后,在安槐那极度震惊的目光中……
白韶的身体就那么自然而然地,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坚实的石墙。
又从墙的另一头穿了出来,稳稳地落在了院子里的草坪上。
他像是没事人一样,走到院门后拉开了门栓。
“吱呀——”
院门打开了。
“……”
安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少年……
“你……你居然连这种事情都能做得到吗?!”
“啊,这个嘛……”白韶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避开了她那充满探究的视线,“可能是……以前拿的剧本不太一样吧。”
总不可能坦白说“这是我今天下午才刚刚学会的能力”吧?
安槐虽然满腹狐疑,但眼下的情况也容不得她多想。
她深吸一口气迈着沉重的步伐走进了这个她无比熟悉的院子。
两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来到了那扇紧闭的深棕色大门前。
门内,父母的哭声更加清晰了。
那一声声的抽泣,像是一把把小刀……反复切割着安槐的心脏。
白韶能感觉到,身旁的女孩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他知道,只要自己想……
他可以像穿过围墙一样,轻易地穿透这扇门。
但他放弃了这种行为。
多少有点……私闯民宅了。
而且,他甚至能够猜得出。
接下来,如果自己真的穿透了这扇门,在门内看到的场景会是如何的悲伤与绝望。
安槐隔着门,静静地听着父母的哭声,眼神中的光芒一点点地黯淡下去,最终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落寞。
良久,她转过身,背靠着那扇冰冷的门,脸上却突然绽放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呐,白韶。”
“嗯?”
“你应该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是肯定没法回家住了。”她歪着头,用一种故作轻松的语气说道,“你应该……不会想让你这个可怜又可爱的青梅竹马从此变成孤魂野鬼在外面到处飘荡吧?”
说着,她还故意眨了眨眼,用一种极其肉麻,甜腻到发齁的声线,拖长了语调……
“神明大人~求求你了呢~”
“停!”白韶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连忙抬手打断了她,“好好说话,别用那么肉麻的语气。”
安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仿佛刚才那个悲伤到快要碎掉的人不是她一样。
白韶看着她,心中微叹点了点头:“知道了,先住我家吧。”
“我就知道你最好了!”安槐的脸上露出了真心的笑容。
“你不准备进去看看吗?”白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安槐摇了摇头,笑容里带上了一丝苦涩。
“没有什么必要了。”她轻声说,“毕竟,就算我进去了,最后得到的结局肯定也不是一家团聚……喜极而泣。
他们看不见我,也听不到我。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伤心,什么也做不了,毕竟我是真正意义上死了呢。”
她顿了顿,又俏皮地补充了一句:“而且啊,万一我进去了,你怎么办?
你大概会被我爸妈当成私闯民宅的坏孩子,狠狠地骂一顿哦。
所以……”
她双手合十,对着白韶拜了拜,脸上带着狡黠的笑容。
“拜托了,竹马君~”
这家伙……说话真的没有个底线吗……
白韶在心中无力地吐槽着。
也就在此刻,他面前那个熟悉的文字框,又一次精准地跳了出来,仿佛一直在旁边偷听一样。
【慈爱的神明啊!您宝贵的青梅竹马已无家可归!请您敞开胸怀,收留这只迷途的羔羊吧!】
【信仰!应该要从最基础的信赖开始!】
“……”
面对这个永远在状况外的神明面板,白韶已经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
毕竟,就算没有这个面板的提示他也原本就准备这么做。
他只是伸出手,轻轻拉上了那扇院门,将门内的悲伤,与门外的少年少女暂时隔绝开来。
两人转身,并肩离开了这座宅邸。
走在回去的路上,安槐的情绪似乎稳定了许多,甚至开始好奇地询问起白韶当“神明”的细节。
而白韶,则一边心不在焉地应付着她一边在心中思虑着接下来的事情。
应该要从何调查起?
安槐的死似乎毫无线索,根据自己知道的确实是淹死的。
而安槐记忆停留在7月4日,死去却是在20天后,也就是说她有20天的记忆都是空白期。
分明死者就在自己的身边……
可自己手上却半点有用的线索都没有。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白韶看了一眼身旁那个似乎恢复开朗的安槐,心中轻轻叹了口气。
人没事就好。
毕竟……已经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