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世唐门:命途行者霍雨浩 第351章 一一七惨案

作者:银汉星如海 分类: 更新时间:2025-11-04 06:5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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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些日子,辉河总督丘禾的倒台,如同一颗投入星罗帝国这潭深不见底浑水中的巨石,激起的涟漪远未平息。

那场以雷霆之势展开的人事清洗,将盘踞在辉河流域数百年的朱家势力连根拔起,无数曾经不可一世的官员或身陷囹圄,或被贬斥边疆,一时间,朝野上下,风声鹤唳。

在普通民众看来,这无疑是一场大快人心的胜利,是皇权对朱家余孽的一次彻底清算。他们以为,从此以后,那片被朱家阴影笼罩了太久的土地终于能迎来一丝真正的光明。

可他们错了。

毒蛇即便被斩断了头颅,其残躯依旧能在泥土中扭动许久,甚至,会从某个意想不到的角落,钻出一条更加隐秘、也更加致命的毒蛇。

丘禾所代表的“朱家帮”,在明面上被摧毁的同时,也彻底地,转入了地下。

那些曾经因为身处高位而不得不有所顾忌的阴谋与算计,如今,在这片无人监管的黑暗之中,如同疯长的菌类,以一种更加肆无忌惮的姿态,开始了新一轮的发酵。

腾文伟便是这片黑暗中,最不起眼,却也最是危险的一颗毒菌。

他没有官职,甚至连一个像样的魂师头衔都没有。在他当下所栖身的星玦城那数以千万计的庞大人口之中,他不过是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三十来岁的大龄青年。

腾文伟魂力堪堪达到三十五级,武魂是那早已被整个魂师界公认为“辅助系中的废品”的莎草纸。这种武魂,除了能让纸张变得更加坚韧,写字不易洇墨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实战价值。能修炼到魂尊级别已经是烧高香了。

在外人眼中,腾文伟只是一个怀才不遇、终日混迹于酒馆与茶楼之间,靠着写一些无聊的艳情话本勉强糊口的落魄文人。

没有人知道,这个看似无害的青年,是丘禾最信任的心腹。他们的关系,并非是主公与门客那般充满了利益交换的脆弱联盟,而是一种更加深沉、也更加牢固的、近乎于“师徒”般的情谊。

丘禾欣赏他的才智,更看重他那份隐藏在落魄外表之下的、足以将整个世界都拖入深渊的狠厉。

也正因如此,丘禾从未将他安排在任何一个显眼的位置,而是让他像一颗闲棋,一枚暗子,静静地,潜伏在这片充满了机遇与危险的星玦城中,等待着一个可以一鸣惊人、扭转乾坤的时机。

如今,时机到了。

腾文伟依旧是如同往常一般,每日里流连于酒肆茶馆,与那些三教九流之辈高谈阔论,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容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他和他那些同样潜伏在城市阴影之中的同伴们,如同最是耐心的猎手,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场由他们亲手导演的、充满了混乱与死亡的饕餮盛宴,正式拉开帷幕。

星玦城的动荡,始于天谴元年的正月十五。

这一日,当清晨的第一缕曦光,刚刚为这座巨大的海滨都市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边之时,一股混杂着尘土、汗臭与无尽绝望气息的黑色洪流,便如同从地狱深处涌出的潮水般,毫无征兆地,越过了那条象征着星玦城自治地位的、并不算太过森严的边境线,涌入了这片本该是充满了和平与繁荣的土地。

那是来自辉河六省的流民。

他们的数量是如此之多,黑压压的一片,从地平线的一端,一直延伸到另一端,仿佛要将这片广袤的土地都彻底地吞噬。粗略估计,至少也有二三十万之众。

他们大多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那一张张因为饥饿与长途跋涉而显得有些麻木的脸上,写满了对未来的、深入骨髓的绝望。他们的手中,大多拄着简陋的木棍,或是提着早已空空如也的破旧行囊。队伍之中,甚至还有许多尚在襁褓之中的婴孩,以及步履蹒跚的白发老人。那此起彼伏的、充满了痛苦与虚弱的哭嚎与呻吟,汇聚成一曲充满了悲怆与绝望的、属于凡人的哀歌,在这片本该是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土地之上,久久地回荡。

然而,在这片看似是纯粹由饥饿与绝望所构筑而成的黑色洪流之中,却也同样,隐藏着一些极其不和谐的“杂音”。

一些眼尖的边境巡逻士兵,敏锐地察觉到,在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中,似乎夹杂着不少身材异常魁梧、眼神锐利、太阳穴高高鼓起的壮汉。他们的步伐沉稳,气息绵长,虽然同样是穿着破烂的流民衣衫,但那份久经沙场的铁血与肃杀之气,却如同最是锋利的刀刃,无论如何掩饰,都无法被那层脆弱的伪装所彻底遮蔽。

更令人感到不安的是,在那人群之中,偶尔还能看到几道虽然同样是面黄肌瘦、却依旧难掩其强大魂力波动的身影。

他们的修为,虽然大多只是魂师或大魂师级别,但其中,甚至不乏有魂宗级别的强者存在!

这个发现,如同一道惊雷,瞬间便让那些本还对这些流民抱有几分同情的巡逻士兵们,心中警铃大作!

消息,以最快的速度,通过魂导通讯器,层层上报,最终,摆在了星玦城现任城主,苏亦鄂的案头。

苏亦鄂,这位以精明与铁腕著称的商业巨擘,在接到这个消息时,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儒雅脸庞之上,第一次,露出了冰冷的、如同刀锋般的凝重。

他知道,事情,绝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辉河六省的旱情,他早有耳闻。可一场天灾,又岂能凭空“制造”出如此之多的流民魂师?又岂能让流民里凭空冒出一些“练家子”般的壮汉?

这背后,必然隐藏着一只看不见的、充满了恶意与算计的黑手。

然而,即便他心中早已是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保持着一份不容动摇的沉稳。

他没有立刻下令,将这些来意不善的“流民”尽数驱逐。

他知道,在如今这个敌我未明、局势混乱的节骨眼上,任何一个看似强硬的举动,都有可能,会引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更何况,对方的人数,实在是太过庞大了。一旦处理不当,激起民变,那后果不堪设想。

他只是平静地,下达了一道道看似平淡,实则却充满了深意的命令。

“这是正式的城主令,命城防军第三、第五、第七营,共计五千人,即刻开拔,前往西部边境。记住,不得与流民发生任何正面冲突。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维持秩序。”

“另外,通知议事厅的杜秉琛,让他即刻前往现场,全权负责与流民的交涉事宜。告诉他,无论对方提出什么样的要求,都尽量满足。但有一个底线,绝不能让他们,踏入星玦城半步!”

命令下达,整个星玦城,这座看似平和的商业巨城,便如同一个被悄然唤醒的、充满了精密齿轮的巨大战争机器,以一种令人窒息的速度,高效地,运转了起来。

当晚,当那轮残缺的、如同被最锋利的刀刃削去了一角的弯月,挣扎着,从那厚重的、如同铅块般的云层之后,探出它那清冷的、带着几分病态苍白的光辉之时,那股早已在边境线上积蓄了一整日的、充满了绝望与躁动的黑色洪流,终于,如同早已按捺不住的火山般轰然爆发。

他们趁着星玦城西部边境几个主要路口换防的、那短短几分钟的空隙,如同早已排练了无数遍般,发起了潮水般的、充满了决绝与疯狂的冲击!

“冲啊!冲进星玦城!那里有粮食!有水!有活路!”

充满了煽动性与暴戾气息的嘶吼,在寂静的夜空之中,如同滚滚惊雷,轰然炸响!

然而,等待他们的,并非是预想中的、不堪一击的脆弱防线。

而是早已在此严阵以待的、五千名身着暗红色制式铠甲、手持长戟与魂导弩箭的、充满了铁血与肃杀之气的星玦城城防军。

为首的,是一位身着银色将铠、身形挺拔如松的中年男子。他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刀。

在他的身后,黄、黄、紫、紫、黑、黑、黑,七个充满了恐怖气息的魂环,正如同七轮颜色各异的死亡光环般,缓缓地旋转着,将他那本就充满了压迫感的身影,衬托得如同从地狱深处走出的、执掌杀戮权柄的魔神。

杨嗣祯,星玦城城防军副统领,七十八级强攻系战魂圣!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那股足以让天地都为之变色的恐怖威压,便如同实质般,将那股本是气势汹汹的黑色洪流,硬生生地,逼停在了距离防线百米之外的地方!

流民的队伍之中,一阵骚动。

片刻之后,一个看上去约莫五十出头、身材干瘦、脸上布满了岁月沟壑,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者,在一群同样是面带彪悍之气的壮汉的簇拥之下,从人群之中,缓步走出。

他先是朝着杨嗣祯的方向,遥遥地,行了一个充满了江湖气息的抱拳礼,然后才用一种充满了悲怆与无奈的、却又异常洪亮的嗓音,高声喊道:“这位军爷,我等皆是辉河流域的苦命人!从去年秋天开始,我们那里便天灾不断,先是水淹,后是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早已是饿殍遍野,民不聊生!我们也是实在没了活路,这才背井离乡,一路逃荒至此!”

“我们听说,星玦城,是全大陆都有名的富庶城邦!城中的贵人们,更是个个都心怀仁善,乐善好施!我们此番前来,并无恶意,只是想求一口活命的饭吃!还望将军能够大发慈悲,看在我们同为星罗子民的份上,放我们入城!我等,感激不尽!”

他这番话说得是声泪俱下,情真意切,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人,都为之动容。

然而,杨嗣祯那张磐石般坚毅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察的、冰冷的嘲讽。

就在这时,一个同样是充满了儒雅与沉稳气息的声音,从他身旁,缓缓传来。

“这位老丈,言重了。”

只见一个身着一袭剪裁得体的正装、面容清瘦、鼻梁之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的中年男子,缓步走到了杨嗣祯的身侧。

他,便是此次负责与流民交涉的全权代表,星玦城议事厅的首席议员——杜秉琛。

他先是朝着那老者,同样是回了一个充满了善意的、文人特有的拱手礼,然后才不疾不徐地,用他那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却又同样充满了穿透力的声音,缓缓开口。

“老丈的遭遇,以及辉河六省数千万灾民的苦楚,我们星玦城上下,感同身受,也同样是心急如焚。只是……”

他的话锋,猛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睿智的眼眸之中,闪烁着一种足以洞察人心的、冰冷的光芒。

“只是,老丈似乎是忘了一件事。我们星玦城,虽然富庶,却也同样,并非是什么为富不仁。自去年辉河旱灾爆发以来,我们星玦城七大商会,便已联合起来,先后三次,向辉河流域,捐赠了总价值超过三千万金魂币的粮食与物资!这笔钱,足以让整个辉河六省所有的灾民,都舒舒服服地,过上整整一年的好日子!可现在,你们却告诉我,你们依旧是颗粒无收,饿殍遍野?那么,我倒是很好奇,我们星玦城捐赠的那些物资,究竟都到哪里去了?”

他这番话,说得是不疾不徐,却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那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老者,在听到这番话时,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精明的脸上,瞬间便闪过了一丝不易察察的慌乱!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星玦城的人,竟然会对辉河流域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这……这个……”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说不出来了吗?”杜秉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也罢。既然你们说不出来,那便由我来替你们说吧。”

“那些物资,要么,是被你们辉河那些早已烂到了根子里的贪官污吏,层层盘剥,尽数侵吞了。要么,便是被某些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地,囤积了起来,变成了他们用来裹挟民意、对抗朝廷的资本。而你们这些所谓的‘流民’,不过是他们手中,一枚用来向我们星玦城施压的棋子。我说得可对?”

那老者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伪装,在这个看上去文文弱弱、实则却心思缜密、手段狠辣的中年文官面前,早已是漏洞百出,不堪一击!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被那股足以将他彻底压垮的无形气场所彻底击溃之际,他身后那黑压压的人群之中,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充满了愤怒与暴戾的骚动!

“跟他们废什么话!他们这些有钱人,都是一丘之貉!”

“就是!他们根本就不想让我们活!冲进去!杀了他们!”

几道充满了煽动性与暴戾气息的嘶吼,如同被投入了火药桶的火星,瞬间便将那早已积压了许久的、充满了绝望与躁动的负面情绪,彻底地点燃!

黑压压的人群,再次如同潮水般,朝着那道由钢铁与血肉所构筑而成的、坚不可摧的防线,发起了决死的冲击!

杨嗣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杀意!

他缓缓地抬起右手,那柄早已因为饮饱了无数敌人鲜血而显得有几分暗沉的、充满了恐怖气息的长枪,发出一声充满了渴望的、低沉的嗡鸣!

然而,就在他即将要下达“格杀勿论”的命令之时,杜秉琛,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他知道,现在还不是与对方彻底撕破脸皮的时候。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的魂力,注入了身旁早已准备好的魂导扩音器之中。

他那充满了穿透力的、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的声音,瞬间便压下了所有的嘈杂与骚动,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诸位!稍安勿躁!”

“我们星玦城,并非是不愿接纳各位。只是,城中的容量有限,一下子涌入如此之多的民众,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混乱与恐慌。这对你们,对我们,都没有任何好处。”

“这样吧。”他的声音顿了顿,抛出了一个充满了“善意”与“诚意”的橄榄枝,“我们可以在城郊之外,为各位,搭建临时的救济站。在这期间,各位的一日三餐,都由我们星玦城,全权负责!保证让每一位,都能吃上七八分饱!”

“只是,我们也有一个条件。”他的话锋,再次一转,变得凌厉起来,“在这期间,各位必须无条件地,接受我们城防军的统一指挥与管理!任何人,不得擅自行动,更不得惹是生非!违令者,军法从事!绝不姑息!”

这个提议,合情合理,也充满了诱惑力。

那些本就只是被裹挟而来的、早已是饥肠辘辘的普通流民们,在听到“管饭”这两个字时,那双早已因为绝望而变得有些麻木的眼眸之中,瞬间便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苗!

至于那些隐藏在人群之中、别有用心的“核心成员”,在看到星玦城那固若金汤的防线,以及那位如同魔神般不可战胜的七环魂圣之后,也同样清楚地知道,当下的情况,硬闯,只有死路一条。

既然对方已经做出了让步,那他们,也不妨顺水推舟,先稳住局势,再从长计议。

于是,在经历了短暂的、充满了骚动的商议之后,那名带头的老者,最终还是代表所有的流民,接受了杜秉琛的这个提议。

一场足以引爆整个星玦城的巨大危机,就在杜秉琛这充满了智慧与手腕的、软硬兼施的处置之下,被暂时地,强行压了下去。

接下来的两日,星玦城的东郊,便如同一个巨大的、充满了效率与活力的建筑工地般,迅速地,变得热闹了起来。

一座座由简易木板与防水帆布所搭建而成的、足以容纳上百人同时就餐的临时救济站,如同雨后的春笋般,拔地而起。

一口口足以熬煮数百人份量米粥的巨大铁锅,被架在了那临时垒砌的土灶之上,终日都冒着腾腾的热气,散发着诱人的、充满了生命气息的米香。

那些早已在饥饿与绝望之中挣扎了数月的辉河灾民们,终于,在这座充满了“仁善”与“富庶”的商业明珠之外,吃上了他们此生最是香甜,也最是充满了希望的一顿饱饭。

虽然只是些掺杂了野菜与粗粮的、寡淡的米粥,但对于早已是饥肠辘辘的他们而言,无异于琼浆玉液,山珍海味。

他们一个个都捧着那尚带着几分烫手的粗瓷大碗,狼吞虎咽,吃得是满嘴流油,脸上洋溢着一种久违的、发自内心的满足与惬意。

而星玦城的城防军,也同样是信守承诺。

他们不仅为这些流民提供了充足的食物与清水,更是在救济站的周围,设立了数个临时的医疗点,为那些在长途跋涉之中,早已是身染疾病、体弱不堪的老弱妇孺,进行着最是基础的、却也同样是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的治疗。

一切,都显得是如此的和谐,如此的有希望。

仿佛那场足以引爆整个星玦城的巨大危机,真的已经,在这“仁善”与“秩序”的氛围之中,被彻底地,消弭于无形了。

然而,就在这片看似和谐的景象之下,一股更加深沉、也更加危险的暗流,却正在以一种隐秘、也令人不安的方式悄然地涌动着。

就在流民们安顿下来的第二日午后,当温暖的阳光将那片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临时救济站,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之时,两支同样是带着“善意”与“热情”的特殊队伍,毫无征兆地,从星玦城那高耸的城墙之内,缓缓地,走了出来。

其中一支队伍,是由数十名身着统一的、淡蓝色工装的年轻女工所组成的。

她们的手中,提着一个个由藤条编织而成的、精致的篮子,篮子里面,装满了各种包装精美的、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甜饼干,以及一瓶瓶同样是包装精美的、尚带着几分冰凉雾气的瓶装牛奶。

而另一支队伍,则更加的奇特。

她们同样是由数十名年轻的少女所组成的,只是,她们的身份,却并非是工厂里的女工,而是来自星玦城内那几所最为顶尖的、专门招收贵族与富商子女的女子学院的、充满了青春与活力的女学生。

她们的手中,同样提着一个个精致的篮子。只是,篮子里面所装的,并非是食物,而是一叠叠包装整齐的、对于那些来自辉河流域的、思想尚还停留在几百年前的乡下妇女而言,从未接触过的名为“卫生巾”的奇特物品。

这两支队伍的出现,瞬间便为这片充满了贫穷与落后气息的临时救济站,注入了一股全新的、充满了违和感与荒诞感的活力。

她们的脸上,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充满了“圣母”般光辉的、悲天悯人的笑容。

她们穿行在那一顶顶简陋的、充满了异味的帐篷之间,将手中的那些在她们看来充满了“善意”与“关怀”的物品,一一地,分发给那些好奇与“贪婪”的流民们。

“小朋友,来,尝一尝这个,这是城里最好吃的甜饼干哦。”

“大娘,这个牛奶给你,喝了对身体好。”

“这位姐姐,这个……这个是卫生巾,是专门给咱们女子用的。很方便,也很干净。来,我教你怎么用……”

那些来自辉河流域的流民们,在面对这些充满了“文明”气息的新奇事物时,其反应,也是各不相同。

那些早已被饥饿折磨得有些麻木的孩童们,在看到那散发着诱人甜香的甜饼干时,那双几分怯懦的眼眸之中,瞬间便爆发出了一种近乎于野兽般的贪婪精光。

他们一拥而上,手忙脚乱地,将那些在他们看来如同天降甘霖般的美味,尽数地,抢夺一空,然后,便如同护食的幼兽般,躲到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

而那些同样是见识浅薄的乡下妇女们,在面对那从未见过的卫生巾时,则更是闹出了不少的笑话。

有的,将那柔软舒适的卫生巾,当成了可以擦脸的毛巾;有的,则将其当成了可以用来吸汗的鞋垫;甚至还有几个脑回路清奇的,竟然将那充满了吸水性的奇特物品,当成了可以用来过滤水源的“净水器”,引来了周围一阵善意与无知的哄笑。

而那两位同样是坐镇于此,负责维持秩序的星玦城高层,杜秉琛与杨嗣祯,在看到眼前这荒诞与违和的一幕时,脸上也不禁露出无奈与头疼的神情。

“胡闹!简直是胡闹!”

杨嗣祯看着那些正如同“救世主”般,在流民营地之中,肆意地挥洒着她们那廉价的“善意”与“同情”的年轻女孩们,那双刀锋般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怒意。

他猛地一拍身旁的桌子,那由坚硬铁木制成的桌面,竟然被他这蕴含着魂力的一掌,拍出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片子!她们以为这是在干什么?是在玩过家家吗?!她们难道就不知道,这些流民之中,鱼龙混杂,不知隐藏着多少心怀叵测的危险分子?!她们就这么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置于险地,万一出了什么意外,这个责任,谁来负?!”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属于军人的、不容置疑的愤怒与担忧。

然而,与他的暴怒截然不同的是,他身旁的杜秉琛并没有那么大惊小怪。

他只是平静地推了推鼻梁之上那副早已被灰尘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的金丝眼镜,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睿智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更加深沉、也更加冰冷的了然。

“嗣祯,稍安勿躁。”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的清晰,如同最上好的美玉在碰撞,带着一种足以抚平所有躁动的平静,“你以为,她们的背后,真的没有人支持吗?”

“什么意思?”杨嗣祯闻言,先是一愣,随即那双锐利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不易察察的惊疑。

“你仔细看看。”杜秉琛伸出那只白皙修长的、如同艺术品般完美的手,指了指那两支同样是充满了“善意”与“热情”的特殊队伍,“那支由女工组成的队伍,其领头的,是城东‘金玫瑰纺织厂’的女工自管会的会长,一个以‘热心肠’与‘大嗓门’著称的中年妇女。而金玫瑰纺织厂的背后,站着的,是七大商会之中,排名第三的,李家。”

“而另一支由女学生组成的队伍,其领头的,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娃娃,则是我们星玦城第一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一个以‘能言善辩’与‘家世显赫’著称的千金大小姐。而她的父亲,便是七大商会之中,排名第五的,王家的家主。”

“李家……王家……”杨嗣祯在心中,咀嚼着这两个同样是充满了分量的名字,那张总是如同磐石般坚毅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充满了凝重的恍然。

他终于,彻底地,明白了。

这哪里是什么充满了“善意”与“热情”的自发行为?

这分明就是一场作秀!

他们,是在用这种最是“温和”,也最是充满了“迷惑性”的方式,向城主苏亦鄂明白地表示不同立场。

他们,是在用这种看似充满了“人道主义关怀”的、充满了“圣母”光辉的行为,来向那些危险的“流民”们释放一种合作信号!

“这帮该死的老狐狸!”杨嗣祯的眼中,闪过了一丝冰冷的、毫不掩饰的杀意,“都这种时候了还玩这个?他们这是要将整个星玦城,都当成是他们博弈的棋盘吗?!”

“一直以来,不都是如此吗?”杜秉琛的嘴角,勾起一抹充满了自嘲的弧度。他端起手边那杯早已冰凉的苦茶,轻轻呷了一口,那茶水的苦涩,似乎也无法冲淡他心中那份更加苦涩的无奈。

“只是,这一次,他们玩的,似乎有些太大了。”

他将目光,投向了那片在午后阳光的照耀下,显得有几分虚幻与不真实的、充满了“和谐”与“希望”的临时救济站,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睿智的眼眸之中,闪过了忧虑的阴云。

他知道,这片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早已是暗流汹涌,杀机四伏。

而一场真正的暴风雨,恐怕就要来了。

果不其然,就在杜秉琛因为这场“圣母”闹剧而感到一阵阵头疼之际,那个双马尾少女,竟然主动地找上了他。

“杜议员,您好。”少女的声音,如同最是甜美的蜜糖,足以让任何一个铁石心肠的硬汉,都为之融化。她朝着杜秉琛,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鞠躬礼,那带着几分天真与好奇的大眼睛里,闪烁着一种与她年龄截然不符的、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我叫王晓晨,是星玦城第一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我们此次前来,是希望能为这些饱受苦难的辉河灾民们,尽一点绵薄之力。只是……”

她顿了顿,那张天真烂漫的俏脸上,露出了一个看似充满了“困惑”与“不解”的表情。

“只是,我有些不明白。为何我们星玦城,明明有足够的能力,去接纳,去安置这些同样是星罗子民的同胞,却要将他们,拒之门外呢?难道,我们真的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在这荒郊野外,忍受着风餐露宿之苦吗?这,难道就是我们星玦城,所标榜的‘自由’与‘仁善’吗?”

她的话,说得是如此的“天真”,如此的“正义”。

可那话语之中所蕴含的额外含义却让杜秉琛也不由自主地,猛地一跳!

他看着眼前这个虽然年轻,心思却比任何一个老狐狸都要更加深沉难测的少女,脸上也只剩下了无奈。

他知道,自己若是不能给出一个完美的、足以让她,以及她背后那些同样是虎视眈眈的势力,都感到满意的答案。

那么,等待他的,将不仅仅是一场充满了唇枪舌剑的辩论。

更可能,是一场危险的大风暴。

“王同学,”杜秉琛的脸上,重新挤出了一个充满了“温和”与“善意”的笑容。他推了推鼻梁之上那副早已被灰尘蒙上了一层薄薄雾气的金丝眼镜,用一种近乎于“长辈教诲晚辈”的、充满了亲和力的语气,缓缓开口,“你还年轻,有些事情,远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你看到的,只是冰山的一角。我言尽于此——不,我看还是说了吧。”

“你以为,你是在行善。可你又怎会知道,你那份廉价的同情,对于某些人来说一文不值啊。值吗?我看不见得。”

“你以为,你是在传播文明。可你又怎会知道,你所带来的那些新奇事物,对于这些早已习惯了贫穷与落后的人而言,究竟是希望,还是将他们那本就脆弱的、自卑心,彻底击垮的毒药?”

“你这个娃娃……”杜秉琛的声音低了下去,那双隐藏在镜片之后的、睿智的眼眸之中,闪过了一丝极其复杂的、难以言喻的悲哀,“你懂个什么?”

他这番好言相劝,本以为,足以让眼前这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感到迷茫,感到退缩。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那个梳着双马尾的可爱少女,在听完他这番话后,非但没有丝毫的动摇,反而……

她笑了。

那笑容,是如此的灿烂,如此的充满了自信,仿佛早已看穿了他所有的无奈。

“杜议员,您说得都对。”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的甜美,却又带着一种令人无法反驳的、充满了穿透力的力量,“我确实还年轻,确实不懂那些尔虞我诈的‘游戏规则’。我,也确实,只是一个充满幻想的、天真的‘娃娃’。”

“但是,”她的话锋,猛然一转,变得凌厉起来,“我至少还懂得一个,最是简单,也最是朴素的道理。”

“那就是——人生而平等啊。”

“无论他是出身于辉河流域的、贫穷的灾民,还是我们这些生活在星玦城的、富庶的市民。无论他是目不识丁的农夫,还是学富五车的学者。无论他是手无寸铁的凡人,还是拥有着强大力量的魂师。”

“在‘生命’面前,我们,没有任何的区别。”

“我们都有权利,去追求一个更加美好的、充满了希望的未来。我们也同样有义务,去帮助那些同样是挣扎在这片充满了苦难的土地之上的、不幸的同胞。”

“这与城邦利益无关,只与那份最是纯粹的、人与人之间的、名为‘良知’的东西有关。”

“杜议员,”她看着眼前这个早已被她这番充满了“离经叛道”意味的话语,惊得目瞪口呆的中年文官,脸上露出了胜利者的姿态,“您,又懂了吗?”

杜秉琛沉默了。

他那张总是带着几分温和笑意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充满了挫败与荒谬的空白。

他知道,自己输了。

讲这种道理,他根本讲不过这个大小姐嘛,就算讲过了,还真能强行把她和她发动来的同学赶回城里去?

天谴元年的正月十七,当夜幕再次如同巨大的、浸了浓墨的黑布,将这片充满了虚假和平的土地彻底覆盖之时,一阵充满了惊恐与愤怒的骚动,毫无征兆地,从流民营地的某个角落,轰然爆发。

“杀人啦!城防军杀人啦!”

凄厉的、充满了恐惧与绝望的嘶吼,划破了这宁静的夜空!

紧接着,便是更加混乱的、充满了愤怒与暴戾的咆哮!

“他们这些狗丘八!根本就没想让我们活!”

“跟他们拼了!为死去的人报仇!”

正在营地之中,进行着例行人数清点的、三三两两的城防军士兵们,在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之时,都是心中一惊,下意识地便循声望去。

然后,他们便看到了让他们永生难忘的、足以让他们那颗早已被铁血与纪律淬炼得如同磐石般坚韧的心,都为之冰冷的一幕。

只见在不远处一顶早已被撕裂得支离破碎的帐篷之前,三具尚带着几分余温的、属于流民的尸体,正横七竖八地躺倒在血泊之中。

他们的身上,布满了狰狞的伤口,致命伤,皆是位于胸口的、一个被某种极其锋利的、充满了穿透力的利器所贯穿的、碗口大小的血洞。

那伤口的形状,那其中所残留的、充满了铁血与肃杀气息的魂力波动,都与他们城防军所统一配发的、制式的魂导长枪,一模一样!

而就在那三具尸体的不远处,两道同样是身着暗红色城防军制式铠甲的身影,正缓缓地,从那片充满了死亡与恐惧的黑暗之中,站起身。

他们的脸上,带着几分嗜血的、充满了残忍与快意的笑容。

他们的手中,那柄同样是沾染了温热鲜血的魂导长枪,在清冷的月光下,闪烁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冰冷的寒光。

“一群不知死活的贱民。”其中一个士兵,用一种充满了轻蔑与不屑的语气,朝着那三具尸体,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也敢跟我们城防军叫板?简直是自寻死路。”

说罢,他们便如同两个结束了一场再也寻常不过的“狩猎”的、充满了骄傲与自信的猎手般,头也不回地,转身,融入了那无边的黑暗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们的动作,是如此的迅速,如此的干脆,甚至没有给周围那些同样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六神无主的城防军士兵们,留下任何可以追查的线索。

而就在他们消失的瞬间,那早已被愤怒与仇恨所彻底点燃的流民营地,便如同一个被投入了火星的、巨大的火药桶般,轰然爆发!

数以万计的、早已被饥饿与绝望逼至极限的流民们,在几个同样是“义愤填膺”的“核心成员”的煽动之下,如同黑色的潮水般,从营地的各个角落,一拥而出!

他们的手中,拿着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武器”——有削尖了的木棍,有从伙房里抢来的菜刀,甚至还有一些人,直接便将那些用来搭建帐篷的、沉重的石块,抱在了怀里。

他们的脸上,写满了难以抑制的疯狂与暴戾的狰狞!

他们的口中,发出了不似人声的咆哮!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城防军的临时营地!

“为死去的兄弟报仇!”

“杀了那些草菅人命的丘八!”

“血债血偿!”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出笼的野兽,带着足以将整个世界都彻底掀翻过来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滔天恨意,朝着那座在夜色之中,显得有几分孤寂与脆弱的临时营地,疯狂地,席卷而去!

驻守在营地之中的城防军士兵们,在经历了短暂的、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之后,也终于,从那巨大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刺耳的、充满了危险与急切意味的警报声,瞬间响彻了整个营地!

那些本是还在睡梦之中的士兵们,几乎是在听到警报声的瞬间,便本能地,从那冰冷的行军床铺之上,一跃而起!

他们甚至来不及穿戴整齐那厚重的铠甲,只是随意地,抓起身边那柄早已与他们融为一体的魂导长枪,便如同闻到血腥味的狼群般,从各自的帐篷之中,冲了出来!

然而,一切都太晚了。

那股由数万名早已被愤怒与仇恨所彻底冲昏了头脑的流民所构筑而成的黑色洪流,其冲击的速度,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更加的迅猛,也更加的不讲道理!

仅仅是几个呼吸之间,那座由简易的木栅栏与沙袋所构筑而成的、脆弱的营地防线,便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平静湖面般,被轻易地,撕裂开了一个巨大的、无法被弥补的缺口!

紧接着,便是最是原始,也最是残酷的、充满了血腥与暴力的无限制搏斗!

城防军的士兵们,虽然个个都是身经百战的精锐,其个人的实力,远非那些由乌合之众所组成的流民可比。

可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

而对方,却如同无穷无尽的、悍不畏死的蚁群般,从四面八方,疯狂地,涌了上来。

事情,彻底地乱套了。

那份好不容易才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虚假和平,在这一刻被撕得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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