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3月8日，夜里十一点，彩票亭的灯泡被风吹得摇摇晃晃，像一颗随时会坠落的星星。
小高把笔记本电脑摊在柜台上，屏幕停在一段监控画面： 23：57：49，一只戴黑色电工手套的手掠过封机按钮，画面随即雪花。视频只有1.8秒，却足以让整条街的心脏停跳一拍。弹幕在微信群刷屏：
“手是谁？”
“系统BUG？”
“人为还是天意？”
迟宇舟盯着那只手，指关节粗大，虎口有疤，像极了他每天搬货时见过的无数双手。他忽然想起，23:57前后，封机旁只有两个人：
--王铁柱，在帮刘婶搬音响；
--他自己，在核对号码。
第三只手，从哪儿冒出来的？
凌晨两点，王铁柱把烧烤烤摊的炭火压成暗红，拎来一只旧工具箱。箱子里，十副电工手套排成一排，其中一副虎口处磨出洞，边缘沾着黑色机油。“昨晚我带的手套是军用手套，”王铁柱把洞指给迟宇舟看，“这副不是我的。”迟宇舟把照片发进群里，三分钟后，有人@他：
“电工老李昨晚在隔壁检修路灯，手套同款。”
老李很快被叫到彩票亭。他搓着手，掌心老茧像砂纸：“23:57我确实路过，但只按了路灯开关，没碰封机。”监控室调出另一段视频：“老李站在路灯杆旁，手里确实只有一把绝缘钳。”
第三只手，再次蒸发。
第二天上午，福彩中心技术部。迟宇舟、王铁柱、刘婶、小高、赵姨，一行五人，像一支临时侦探队。技术员调出封机服务器日志：
23：57-48.123封机倒计时开始
23：57-49.998外部信号触发暂停
23：57-50.001倒计时归零
外部信号？技术员皱眉：“像是有人用遥控器。”
众人面面相觑。遥控器？在1999年的封机系统里？技术员耸肩：“老机器，漏洞比筛子多。”刘婶一拍桌子：“那就是说，有人故意让我们错过中奖？”
王铁柱带着电工老李，顺着封机信号一路摸查。线在地下管道蜿蜒，像一条沉睡的蛇。在距离彩票亭50米的配电箱里，他们发现一枚微型继电器，外壳贴着“2020.02.01”标签。继电器上，两根细如发丝的铜线，一根接封机信号，一根接路灯电源。“只要路灯闪一次，封机就停一次。”老李倒吸一口凉气。
路灯闪？谁控制路灯？技术员调出当晚路灯控制日志：23:57:49，路灯闪一次，持续0.1秒。控制者，未知。
微信群连夜投票，嫌疑人TOP3：
1.拆迁办赵老板（动机：低价收地）
2.神秘老头（动机：时间游戏）
3.系统BUG（动机：无）
投票结果：赵老板62%，神秘老头30%，BUG8%。
赵老板被@出来，发了一个语音：“老子要收地，直接推土机，犯得着动继电器？”神秘老头没回应，头像灰了17:59那刻。
第三天傍晚，17:59，老头准时出现，手里拎着一只旧遥控器。“是我。”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彩票亭鸦雀无声。“为什么？”迟宇舟问。老头把遥控器放在柜台上，指着∞形按钮：“时间需要一点误差，才能让人记住遗憾。”刘婶气得发抖：“你一句话，我们少了1000万！”
老头摇头：“你们会记得1000万，也会记得2秒，更会记得彼此。”他转身，背影被夕阳拉得很长：“下一局，9月4日23:55，不见不散。”
夜里十一点彩票亭熄灯。迟宇舟把遥控器放进铁盒里，盖上∞形盖子，王铁柱把旧军靴擦得锃亮，摆在盒子旁边，像守夜的士兵。刘婶把音响音量调到最小，《汉阳门花园》成了背景里的呼吸。2秒，比一生还长，比一生还短。它像一道裂缝，让所有人看见彼此，也看见自己。
迟宇舟轻声说：“2秒不是终点，是起点。”
风从汉口方向吹来，带着桂花香，也带着三十五年前的汽笛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