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2月1日，立春的寒气还没退，纱帽街被一层薄雾裹着，像刚出锅的热干面被风吹凉。早上六点，刘婶拎着豆浆拐过巷口，手机“叮”一声弹出一串红色数字：“双色球第2020014期开奖：06 11 19 25 33 08 09”她盯着屏幕，豆浆啪嗒掉在地上，白沫四溅。
“中了！全中了！”声音像一把刀，划破整条街的宁静。三分钟不到，李翠花、王铁柱、小豌豆妈、外卖员阿勇……所有人冲向“汉南许愿池”。迟宇舟刚拉开卷帘门，就被人群挤回柜台，手机被递到鼻尖。“你昨天打的那张票，全对！”他心跳漏了一拍，屏幕上的号码像六把钥匙，只差最后一把就能打开宇宙保险柜--1000万。
那张票的来历并不传奇：--前晚23:57，合买团23人众筹5000元，迟宇舟手抖，机选5注，第3注全中。5000换1000万，杠杆比例1:2000，比武汉房价还刺激。
刘婶把票根举过头顶，像举着奥运火炬：“姐妹们，每人43万税后，明儿去光谷买别墅！”
王铁柱把旧军靴往地上一跺：“先给战友墓前摆6瓶茅台！”
小豌豆踮脚，羊角辫一翘一翘：“我要买一整座迪士尼！”
欢呼声掀翻屋顶，连梧桐树都跟着抖。
9:30，微博话题#纱帽街1000万#冲上榜一。赵姨举着自拍杆直播，背景是红彤彤的彩票亭，弹幕刷到卡顿：
“许愿池改名锦鲤池！”
“组团去蹭欧气！”
“求地址，连夜打车！”
城管车停在街口，喇叭循环：“严禁聚众，严禁摆摊！”人群反而越聚越多，像潮水倒灌。
11:00，福彩中心工作人员到现场，接过票根，眉头一皱：“出票时间23:57:48，封机时间是23:57:50，差2秒。”空气瞬间凝固。刘婶的火炬变成冰棍：“啥意思？”工作人员解释：超过封机时间，票作废。1000万，飞了。
人群安静三秒，然后炸锅：
“谁动了封机键？”
“监控死角！”
“内鬼！”
迟宇舟脑子嗡的一声，像被雷劈中两次：一次是中奖，一次是错过。“纱帽街1000万维权群”瞬间99 ：刘婶甩语音：“老娘跳了十年舞，差2秒？”王铁柱发语音：“退伍不褪色，谁搞鬼，站出来！”
小高把监控截图甩群里：23:57:49，一只戴手套的手掠过封机键，像像素马赛克。群里开始投票：
A：内鬼
B：系统故障
C：天意
投票结果：天意47%，内鬼46%，系统故障7%。天意赢了，却没人服气。
当晚8点，迟宇舟打开直播，标题简单粗暴：“2秒之差，我自己查自己。”镜头前，他放一台旧封机，按1:1还原当晚场景。300万人在线观看，弹幕飞成瀑布。23:57:48，封机红灯亮起，迟宇舟按下按钮--23:57:50，灯灭。弹幕弹出：“系统正常。”弹幕瞬间安静，像被按了暂停键。迟宇舟对着镜头鞠躬：“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
直播结束，礼物却刷到凌晨三点，金额17.8万，正好够合买团每人8000块“安慰奖”。
第二天，迟宇舟独自回到彩票亭，刮开最后一张“谢谢惠顾”。银粉落下，露出“伍元”。他笑了，像把整片乌云揉进掌心。他把五块塞进募捐箱：“给纱帽街买盏新路灯。”
灯亮了，照着他眉骨上的疤，像照着一个终于和解的世界。
风从汉口方向吹来，带着桂花香，也带着三十五年前的汽笛声。迟宇舟把那五块钱折成纸飞机，轻轻一抛，纸飞机穿过灯光，飞向更远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