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岳像昨天那般，轻车熟路地扛起两桶灵水，穿行在田垄之间。
他第一瓢灵水泼洒在青露花上的时候，沈砚川便敏锐地发现了这些青露花的变化。和昨天灵植液完全没用不一样，灵花苏生水浸入土壤后，不过片刻，那些折伏的青露花迅速直起茎秆。
而那些略有些枯萎的青露花，被灵花苏生水浇灌后，枯黄的叶片边缘就出现了一分绿意，蔫了的花瓣亦平添了几分生机。
【普通修复灵植】
【普通修复灵植】
【良好修复灵植】
……
一连串灵植之种的声音在沈砚川耳畔响起，贡献了一大波经验出来。
一炷香后，沈重岳提着空桶踏上田垄，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正要转身，忽觉眼前晃着些碎银子似的光——
浇透的青露花田晒着日头，水珠子缀在绒叶尖上，把整片地映得亮汪汪的。花杆子似一根根青箭，笔直地戳向天空。风一过，齐齐抖擞起来，仿佛在向他笑。
“砚川！”沈重岳一把抓住沈砚川小臂，神情激动，“活了，青露花活了！我没看错吧？”
沈砚川也止不住地笑着：“活了，我们的青露花活了。爹，你看得可真实了。”
连他也没想到，灵植之种给的这灵花苏生水效力竟如此之强烈，沈重岳前脚刚浇完，折伏的青露花后脚就立了起来。而那枯萎的青露花一朵朵重焕生机，那叫个花团锦簇。
“这是什么神药！”沈重岳低头看向空空如也的木桶，感叹道。
沈砚川随口编了个来路给沈重岳。沈重岳也没有多问，现在他还沉浸在青露花恢复的喜悦中。
喜悦随着时间在心中平复，二人又担心起接下来的两天时间。虽然灵花苏生水功效强力，但无论是沈砚川还是沈重岳都一致表示最好不要用第二次了。
接下来的两天里，父子二人交替守田。原本沈重岳还没有这个想法，但架不住沈砚川的强烈要求，经此一事后，他对村里人的信任降到了最低点。
在沈重岳眼里，那些落井下石的人，或许只敢在法阵关闭的时候做手脚。
但在沈砚川眼里，那天平白无故滑倒摔晕并非巧合。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诡计。
终于，太阳两次东升西落后，玄阳宗执事来了。
……
清晨。
渠水村的薄雾还未散尽，村口那棵百年老槐树下已经挤满了人群。男人扛着竹篓，女人挎着藤篮，孩童躲在大人身后，只露出一双双眼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村口那条蜿蜒曲折的小径，那是玄阳宗执事平日里前来的唯一通道。
老槐树下摆着一张柏木长案，案上铺了一条已经有点褪色的靛青色锦缎，四角用青玉镇纸压实，中间绣上了玄阳宗的灵印。
长案前站着一个须发花白的长者，手杵拐杖；在他身边，两个精壮大汉护卫左右。
“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人群顿时骚动起来。
山路上，一队人影踏雾而来。为首男子面相年轻，面容却冷峻，腰间玉牌篆刻着“玄阳宗外门执事周焕”几个大字。他身后跟着六名年轻弟子，一个个身负长剑，神情倨傲。
人群自动分开，留出一条道，笔直通向柏木长案。
周焕走到长案前，对着长者行了个礼，但眉眼间并没有几分尊重：“张村长好。”
“周执事辛苦。”长者还礼。
周焕点点头，一屁股坐在长案后的大椅上，用镇纸敲了敲案面道：“都排好队，按往年的规矩，一户一户来。”
村民们推搡着，排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一个中年妇人被挤到了第一个。她神情紧张，颤巍巍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一株通体碧绿的灵植。
“周、周仙师，这是我们家今年种的青灵草。”中年妇人弓着腰，双手捧着布包递上前去，“按照仙门要求，每株都长足了七片叶子，根须完好。”
周焕眼皮都没抬，伸出两根手指，拈起青灵草嗅了嗅。
“月份不足。”周焕冷冷道，“扣三成。”
妇人脸色顿时煞白：“仙师明鉴啊！今年我拿到种子第一天就种下去了，这、这……”
“聒噪！”周焕身后一名弟子历喝一声，腰间长剑“铮”地出鞘三分。
人群顿时安静得连根针落地都听得到。中年妇人哆嗦着退到一旁，不敢多言。
“你，跟着她去田里，把青灵草收了。”周焕给了方才厉喝弟子一个眼神。弟子得令，跟着垂头丧气的妇人朝田地走去。
人群慢慢向前蠕动，玄阳宗弟子来来往往，将一捆捆青灵草带回村口。
“叶脉发黄，根须短了三寸，扣两成。”
“叶片枯黄，水分不足，扣四成。”
“汁液浑浊，灵气寡淡，这等浊物也敢拿来充数？”
周焕勃然大怒，站在他面前的那个村民被吓得涕泗横流，连连求饶。
“这次没你的份了，再有下次，逐出清水郡。滚！”
周焕挥了挥手，不耐烦道：“下一个。”
王喜走到案前，从怀中摸出一个锦盒，毕恭毕敬道：“还请大人过目。”
目光落在锦盒里的青灵草上，周焕略微皱眉，刚想开口，却突然顿住。他看向王喜，道：“你叫王喜？”
“正是。”
周焕“哦”了一声，又低垂下眼皮：“这株尚可，上赏。下一个。”
“多谢大人。”王喜欣然后退。
刚才陪在长者身边的精壮汉子不知何时排进队伍里，王喜一走，便迎了上来，将一株青灵草交给周焕。
周焕认真了几分，来回翻看青灵草，难得满意地点点头道：“叶脉呈‘流云纹’，是正宗玄阳品系。足斤足两，水分充沛，灵气温和。不错。”
说着他撇头看向长者：“张村长，你们家的青灵草，种得是越来越好了。”
张村长淡笑道：“是仙宗指导有方，小民不过顺天行事……”
他话音未落，便话锋一转：“周仙师请看，我这大孙，可有进仙门之幸？”
周焕抬眼看向精壮汉子，几息后没了兴致：“资质平平。若是勤加操练，一年内踏足胎息后期，玄阳宗可提供资源突破炼气；若是三年踏足胎息后期，我可向庶务殿引荐一二。”
“那多谢仙师了。”张村长压抑不住地开心，脸上一条条皱纹张开，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
当最后一个村民离开木案，周焕慵懒地靠向椅背，玩弄着扳指，道：“还有人么？”
“兴许……兴许还有一户。”张村长回道。
“哦，对，”周焕想起了什么，“上次你们村青灵草种得最好的那户，今天怎么回事，没来？”
“他们的田，前几日出了些变故。”张村长组织着语言，娓娓道来。
听完简要的前因后果，周焕摇摇头：“可惜，可惜。”
陡然，一个洪亮的声音在人群后面响起：
“仙师，这是我家今年种的灵植，还请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