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天空中炸响:
“陈锋,伪造玄阳律令,可是死罪!”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蔚蓝天幕上出现两道人影,朝着渠水村飞驰而来。
沈砚川心有所感,下意识道:“二叔!?”
“轰!”
两名炼气从天而降,砸落在袁家车队面前,掀起大量尘土,场面一片狼藉。
待烟尘散去,所有人定睛一看——
竟是沈重钧和王悲二人。
靳雪瑾闪身来到二人身边,并肩而立。
陈锋与袁家二人亦是不甘示弱,并排站在一起,周身灵光跃动。
僵持片刻后,陈锋率先开口:
“沈重钧,你休要血口喷人!分明是靳雪瑾怠慢在先,还敢说我伪造玄阳律令!”
说着,他竟翻手取出一卷金帛打开,两行金灿灿的字体于半空浮现:
“兹敕令:
查袁氏血脉,秉正持诚,当承宗门之泽。特敕以乾水良田百二十亩,界予袁门诸裔,为其棲息繁衍、延嗣承祚。唯望克勤克俭,以启山林。
复敕弟子靳雪瑾,躬奉此命,辅其祚脉。诸凡所求,唯理唯法,皆应允诺协理,以彰仙宗仁德,勿复有疑。
副宗署印。”
陈锋反手收起金帛,昂首道:
“沈重钧,副宗主玄阳律令在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有玄阳律令背书,袁涣林也是自信满满,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谁料,玄阳律令当头,沈重钧却一点不惧,也翻手取出一卷金帛,打开浮现出相似的字体:
“兹有重申:
今察渠水一隅,仙宗根基所系。其地黎庶,累世劬勋;胼手砥足,躬耕陇亩。此等赤诚膏腴之地,实为血脉所依!
骤令割舍泰半膏腴以奉新族,恐令耆老离心。
特令:渠水地界,袁氏所得,当以三十亩为限。
前敕余数九十亩,着令弟子靳雪瑾,体察仙宗艰辛,权衡远近缓急,另择他村,逐一划拨填补,以合百二十亩之总数!
长老署印。”
全场鸦雀无声。
陈锋看着这新冒出来的玄阳律令,额上青筋暴起。
车队后方,沈砚川拉了拉阵师的袖子,道:
“这俩律令,叽里呱啦写的啥呢?”
阵师凝视,解释道:
“方才袁家那一封律令,说的是玄阳宗同意在乾水镇周围划拨一百二十亩田地,给袁家繁衍生息。并且要求靳小姐全力配合。”
“第二封律令,说的是渠水村世代耕耘,贸然把全村赶走,恐怕会让村民寒心。因此渠水村最多只能给出三十亩,剩下的九十亩让靳小姐配合袁家,在其他村落补齐。”
他疑惑地嘀咕道:
“这玄阳律令,怎么朝令夕改,前不搭后呢?”
阵师迷糊,沈砚川心中却了然。
这又是玄阳宗两派在斗法了。
所以才出了两条律令,后一条给前一条找补又限制。很明显是保守派们的手笔。
他倒是觉得新颖,斗法不是真的斗法,而是用律令砸人。
这厢还在窃窃私语,那头袁家二人却已经是面如黑炭,怒气滔天。
一百二十亩,变成三十亩,煮熟的鸭子直接就给留了个翅膀,剩余部分还得去其他村子一一解锁。
按照这个趋势,每个村子都只给三十亩田地,袁家直接一分为四。
这还是一族吗?干脆直接分家算了!
沈重钧收起这卷金帛:
“陈锋,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
陈锋脸色沉郁,指节泛白。
半晌后,他道:
“沈重钧,拼律令是吧?
我现在就回玄阳宗,请求副宗主再降一道玄阳律令。
等着,你等着!”
说罢,他驾起法术,身形化作流光,冲向天边。
留下袁家二人,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陈锋不在,无论是从战力上来说,还是从法理来说,二人都不是对面三个玄阳宗弟子的对手。
靳雪瑾走到二人面前,道:
“二位。仙宗许诺的渠水村三十亩良田,跟我来吧。”
袁涣林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只剩袁家管事留在原地。
靳雪瑾看向管事,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下一刻又消失:
“袁管事,渠水这三十亩良田,可是不要了?”
袁家管事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最后还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要。”
“要便随我来吧。”
靳雪瑾转身,也不管袁家管事,径直朝村子里走去。
沈重钧二人亦是如此,数月不见,重回渠水村。
这场冲突暂时落下帷幕,陈锋是否会带回来第三道律令,无人可知。
劫后余生的村民们纷纷散去,仓皇归家。
其实他们也很无语,袁家要地,难道他们还能不给?
你倒是问啊,一来问不问就上压力。
这场无妄之灾给他们带来了无可磨灭的创伤,从这个方面来说,袁家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他们不敢再留下来,纵然渠水村袁家只剩下了三十亩田地。
袁家一日在渠水,渠水便一日不得安宁。
车队从村口撤出,就地驻扎在村口外面,泾渭分明。
张则羽扶着步履蹒跚的张村长,一步一步朝着张家大院而去。
他目光扫过袁家车马,表情狰狞,仇恨在心中悄然滋生。
这一天,他永远不会忘记。
袁家车队后方,沈砚川与阵师相互道别后,穿过人群,走进村口。
村里,气氛异常压抑。
村民行色匆匆,收拾着金银细软,还有手快者更是已经拿着地契朝张家大院而去。
渠水村,现在虽然有三十三户人,但其实有很多是最近才迁进来的。
地里的灵植才刚刚冒芽,现在跑损失还不大。
鬼知道袁家留在村子里什么时候会秋后算账。
玄阳宗护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一世。
更何况,玄阳宗真正在意渠水村这些乡民吗?
答案自然是否定的。
他们只是反对另一派罢了。
无关对错。
路过田地,沈砚川看见老楚头正躺在树荫下乘凉,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悠闲自在。
他不在意,更是没有去村口凑热闹。
渠水是谁的渠水,对他毫无意义。
就算一百二十亩全送给袁家,他也不过是拍拍屁股走人便是。
没去打扰老楚头,沈砚川继续往沈家小院走。
就在他心里还在庆幸沈重岳也没去村头、免受一场无妄之灾时,忽听哭声隐约,并且越来越响。
沈砚川脸色骤变,循声看向道路尽头——
沈家小院。
连门都没来得及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