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弟，今天来，是想和你谈一笔生意。”张村长撩起长袍，坐在榆木凳上，拐杖横在膝头。背后那个精壮年轻的汉子低着头，手指摩挲着衣角。
那个汉子，沈砚川隐隐记得他叫张则羽，前几日给玄阳宗交付灵植时，他也像这般站在张村长背后。
“村长这话见外了，”沈重岳微微一笑，也不接话，拿过云氏沏好的香茶，摆在张家二人面前，“先喝口水吧，不急，慢慢说。”
张村长接过粗陶茶碗，见其上还有个缺口，不由得微微皱眉，下一秒又抚平：“我是不急，可我这孙子，拖不得了。”
沈重岳一眼扫去：“则羽已经胎息中期了吧，是个好苗子，何来拖不得一说？”
“那日你来得迟，恐怕不知道：仙师答应了一年之内若是则羽能踏入胎息后期，玄阳宗便可提供一份灵气；若是三年内踏入胎息后期，便只能向庶务殿引荐。”张村长解释道。
“庶务殿？清水三郡一万家关系户等着在庶务殿走后门，仙师的引荐，恐怕聊胜于无。”沈重岳摇摇头。
“正如你所料，沈老弟。”张村长唉声叹气，“可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仙门一纸律令下来，青灵草的收益直接少了两成半。这让我们如何是好？”
“村长是想……”沈重岳淡笑道，“尝试青露花么？”
张村长咬牙：“足足半年时间才能换得十三斤清水灵稻，一年时间只能进账二十六斤灵米，则羽没时间了，踏足胎息后期遥遥无期。”
沈重岳竖起五根手指：“五十斤清水灵稻，青露花种植技法我父子二人倾囊相授。”
“沈老弟说笑了，”张村长拒绝道，“青露花一年能出换七十二斤清水灵稻，刨去这五十斤学费，就剩二十二斤罢了，甚至还比青灵草收益低。”
沈重岳轻轻弯下一根手指：“四十斤清水灵稻，看在则羽的份上，已经是亏本买卖了。”
谁料张村长还是拒绝：“二十六斤灵米和三十二斤灵米，相差无几。区区六斤灵米对则羽来说，还是杯水车薪。”
“那依村长之见，该当如何？”
沈重岳直勾勾盯着张村长。
陡然，张则羽突然抬起头道：“那些闹事的村……”
“咳。”张村长假意咳嗽，打断张则羽。
沈重岳眼神一凝：“则羽的意思是？”
“十九户，”张村长拐杖重重顿地，“前些日子里在你家花田里下手的十九户村民。他们从明日起会在渠水村消失。”
“不够。”
“他们空出来的田，你可以挑三亩。”
“十九户，可是有五十七亩田地。”
“你只能挑三亩，”张村长摇头，“再多的话，仙师下次再来，我无法交代。”
“报仇，加三亩田。”沈重岳仰起身子，“砚川，你觉得怎么样？”
张村长抢先一步游说道：“三亩田，全部种上青露花，半年就能多三十六斤清水灵稻，玄阳宗也不会追究。”
沈砚川点点头：“的确不错。”
“甚好。”沈重岳点点头，“明天一早，我们父子二人会去张家田地找你们。”
“明天一早，十九户人，全都会从渠水村消失。”张村长平静道，“既然已经说好，我爷孙俩就不多打扰了，告辞。”
沈家目送二人离去。
“六亩田，你俩耕得过来吗？”云氏担忧道。
“太多了，”沈砚川摇摇头，“先从四亩开始吧，咬咬牙，四亩应该没有问题。”
“白捡三亩田，”沈重岳欣然道，“就是耕不过来也得耕得过来，那都是白花花的灵稻啊。”
“日后种植青露花的人，恐怕会多不少。”沈砚川推断着，“玄阳宗对自己人确实不错，青灵草这东西，种起来没难度，纯粹是被玄阳宗养着。”
“据说玄阳三郡周围在闹魔灾，玄阳宗压力过大，也没多余的钱来养这些凡俗了。”沈重岳叹息，“不入炼气，终究还是凡俗。”
……
第二日。
晨光熹微，天色黯淡。
父子二人亦是起了个大早，随便对付两口早饭，便出门朝着张家而去。
一路上，田野空旷了许多。正如张村长承诺的那样，十九户人一夜之间不翼而飞。
空气中没有血腥味，昨夜也没听到厮杀打斗之声，沈砚川倾向于这十九户人实实在在地被村长赶了出去，连夜！
来到张家，院子比沈家大了不少，屋子也更宽敞更豪华，一眼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种田户。
此时张家人正围着八仙桌吃早饭，一桌子面点，像是镇上大厨的手艺。
沈砚川看在眼里，心中是暗暗咋舌，果然不管哪里，村长都是油水十足。
“沈老弟来得这么早？”张村长正用调羹慢慢品尝着鸡蛋羹，见沈家父子二人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随即招呼道，“可还没吃早饭？一起来尝尝我这儿媳妇的手艺吧。”
沈重岳婉拒，随即竖起大拇指夸赞道：“村长好手段，十九户人，一晚上就不见了。”
张村长平静地接受了赞誉，道：“这是玄阳宗的土地，我是玄阳宗钦点的渠水村长，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沈砚川瞥向村长，这话，似乎还有几分敲打的意思。
“沉苏，则羽，你们父子俩跑一趟，跟着沈老弟学学怎么种青露花，我这一把年纪，就不出去了。”张村长转过头，眼神示意自己的儿子和孙子。
张家父子俩囫囵吞下手上的早饭，起身出发。
没想到，刚走出张家大门，沈砚川便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人从门口经过。
王喜。
“你怎么还在村里？”沈砚川眉头一挑，惊诧道。
“怎么？”王喜脚步一顿，很不爽，“小爷我看起来是什么很坏的人么？”
这下真是大大出乎意料了。那日摔倒，回忆里甚至还有王喜的身影。他甚至怀疑过就是王喜推自己才摔下去的，没想到消失的十九户人，居然没有王喜。
“谁能想到你这么大个人，摔田里还能摔晕，”王喜翻了个白眼，“那天我急着去接我哥，压根没注意到你好吧。”
误会解除，王喜这个尖嘴猴腮贼眉鼠眼的相貌都顺眼了不少。
沈砚川有点不好意思，撇开话题道：“你现在是准备？”
“去给我哥办点事。”
“你哥回来了？”
“废话！”王喜哼了哼，“你二叔也回来了。”
说罢，他便不理沈砚川，径直向张家大院走去。
二叔回来了？
沈砚川先是高兴，随即陡然想起一件事情，和二叔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