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掷,去势太快,周遭众人只觉眼前一物闪过,待再去看,就见经城门郎同身后亲兵,似孩童串成的一排蚂蚱般,定在墙上。
守门官兵本听得援兵就到,鼓起一番勇气要来作战;就见长官如此儿戏般死去,只觉一股寒意涌上心头,再无战意。
这时城门仅三两个官军仍作困兽之斗,奋力推动城门。林冲瞧见不禁耻笑,足尖再挑起一杆长矛,向前三踏,一矛点在门前,大喝一声。
“开!”
那几个壮汉只觉手上巨力传来,浑身筋骨不堪重压吱吱作响,脚下虚浮一连退后四步,跌倒在地,城门应声而开。
官军中负隅顽抗者,本还想挣扎,见了此景脑中彻底断了报效官家念头,反而生出一股怪异之念。
你拿多少月钱,值得你拼命?
纷纷丢盔弃甲往后逃去,更有甚者跪地投降,高呼:“大王饶命,我知县中富户何在,我带大王搜刮!”
此话一出其余官军都愣了,还能这样?但眼见着贼寇二百多号人,已顺着城门鱼贯而入,砍杀不投降的同僚,鲜血贱得老高。只得纷纷应合,高呼县中各处财主地址。
林冲没料到本想混进城来,普普通通劫个法场,竟弄成了攻城劫掠。但既然已经破城,不搜刮一番如何满足,当即下令阮小七领军杀去县衙,吕方、郭盛绞杀各处官兵,一个时辰后于县衙集合。
但约法三章,不得侵扰寻常百姓,不得烧杀掳掠,不得无故杀官,但又吩咐若有泼皮无赖趁机劫掠,不必来报,当场格杀,张贴告示,与本县居民说我等只诛首恶,与百姓秋毫无犯。
北宋州县,若是并非边境要地,并不驻军。又因为防地方坐大,不与地方兵权,县中各事仅靠一二百胥吏、生员管控,一县几十乡兵罢了。正是因为,林冲才能这般轻易攻破县城。
一个时辰后,县衙。
因此县户不过四百,县尉兼主薄职,林冲抓了他妻儿老小,逼问县中各户财富,令他一一写在纸上,又列出各富户罪名,准备以此搜刮。
林冲又令众人把住城门各关,许进不许出,城中交易往来如旧,但不可靠近县衙,俘虏迁往城外随意立营安置,遣亲兵看守。
等琐事办妥,这才叫来洪教头,与他去往牢狱。一路上洪教头不住道谢,语无伦次讲些与卞祥幼时趣事。
一路相谈来到南监,守门小吏也不敢阻拦,放他们进去。一个牢头便屁颠跑来伺候,恭敬带到一独立监牢外说到:“大王,此处便是卞祥关押之处,我等狱中小吏每日尽心伺候,奉来米食,不叫他饿着。”
林冲从栏杆缝隙里望去,见里面一枯木小凳,左旁茅草铺就席子,上躺一彪形大汉,八尺来长,淡黄骨查脸,一双丹凤眼酣睡侧睡正酣。
牢头堆笑解开锁头,请林冲等人入内。洪教头见那汉子,心头一酸两行热泪挥洒而出,扑将过去晃着肩叫道:“祥儿哥,祥儿哥!”
卞祥正在梦中同倩云相会,再续前缘,突然感到有人叫自己,迷迷糊糊扭头来看,口中喃喃道:“已是斩首日子了吗,怎的断头饭不曾送来?”
“祥儿哥......是我,洪彬。”洪教头见他眼底无光,胡茬简要包住下脸,神色黯然,热泪再抑制不住,哭喊起来。
听得洪教头名字卞祥风眼半咪,惊醒过来细细打量,急忙坐起拉着他问道:“阿洪,你这是何苦!我当初让你远走莫要管我,你怎的又来牢中?”
卞祥余光扫过牢中三人,略过牢头望向林冲,稍稍一顿急忙站起,作揖说道:“不知阿洪如何求得官人相助,但卞祥自知必死,县中戒备森严,不愿拖累官人,还请官人带回阿洪。”
洪教头闻言愣在当地,好半会才转过神来,与林冲相视一笑,对卞祥笑道:“祥儿哥不必担忧,今日‘官人’在此,你我可自由出入大牢。”
卞祥不信,在他心中洪教头出外闯荡不过三两年,怎能认得这般顶天人物,不过是来劫狱,怕自己不肯才来用话诱他。便说道:“阿洪,你莫要框我,我非不愿随你出去,但唯恐牵连与你。”
洪教头见他不信,便将如何识得林冲,如何攻城与他说了。卞祥听了连连咂舌,仍是半信半疑。
见状洪教头无奈伸手招来那小牢头,要他与卞祥解释。那牢头正是当管这片区域,卞祥也认得,便愿意听他说话。
“洪彬所说确实,今日大王克城,如今已封了内外,许进不许出。”
“当真?”
“大王在侧,小人怎敢胡言。”
卞祥听了这才相信,心中大喜,连忙对着林冲拜倒道:“多谢大王救命之恩,敢问大王姓名?”
林冲回道:“区区小事不足挂齿,朝廷通缉的那个林冲便是我了。”
卞祥闻言大惊,连忙再度跪下,纳头便拜:“不知林教头当面,小人多有冲撞,还望恕罪!”
林冲扶起他来,连说不碍事。随后三人出牢去,离了南监,一同到县衙与众人相见。阮小七等人见卞祥高大威猛也是欢喜,当下众人相谈甚欢,一连聊到了半夜,才散去。
第二日,林冲早起清点县尉写下罪证,又令典吏、知县如此写下,相互对照确认财物再入错漏,这才放他们回去看押。
这时阮小七进了正堂寻得林冲道:“昨日已斩了些趁机掳掠的泼皮混混,至于约法三章,我梁山人马皆都遵循,但吕方、郭盛部有二三十士卒犯了条例,却是不好实行。”
“他们毕竟新附,又人多势众,虽两个首领诚信归附,但也不好大肆斩杀。”
林冲点头:“却是如此,本部人马实在太少,不足压制他们。但军法森严,不得不罚。不若只诛首恶,斩杀十来个领头者,余者罚三十军棍,回山再行计较”
阮小七挠头皱眉说:“也只得如此。”
林冲望天叹气,诺大个梁山竟没一个能担军师的,自己也只是勇力冠绝,但这脑子真玩不过那些当官的,心中叹着,不知何时能遇到自己的张良、萧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