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村的秋雨渗进青石板时,地窖传来的震动震落了院角的铃兰花瓣。
我攥着黑瞎子带回的“终极地图”,油墨在月光下泛着血光,中心“雨村”二字周围,十八道星轨正缓缓向第十九道蔓延,末位标注着“吴邪,门轴归位”。
“天真你看!”胖子的吼声从地窖传来,带着罕见的颤音,“第十九具棺材自己开了!”我冲下去时,看见他正用工兵铲抵住半开的棺盖,青铜表面新刻的“吴邪,第十八次呼吸的门轴”还沾着湿土,棺内飘出的不是腐气,而是镜渊特有的金粉雾。
小哥的断刀不知何时插在棺旁,刀柄裂痕里渗出的血珠正沿着棺盖纹路流动,最终在“门轴”二字上聚成泪滴形状。
阿宁的蛇形胎记突然亮起,她盯着棺内轻声说:“里面是镜像族为你准备的‘完美躯体’,用十八个世界的遗憾熔铸的……”
话没说完,棺内雾气突然化作人形。
我看见自己穿着藏青长袍,后颈嵌着完整的铃兰花片,眼里没有伤疤,只有镜像世界的永恒平静。“吴邪,”雾气开口,声音像浸了陨玉的冰水,“只要你躺进这具躯体,就能停止所有重启,云彩不会再痛苦,小哥不会再受伤”
“放你娘的五香瓜子!”胖子的铲子狠狠砸在棺沿,银饰碎从他口袋漏出,沾着巴乃溪水的碎末刚触到雾气,金粉就发出尖啸,“天真要是躺进去,老子立马把这破地窖炸了,连带着你那十八个狗屁世界!”他转头时,我看见他眼底映着云彩的影子。
姑娘正站在楼梯口,发间铃兰花忽明忽暗,手腕上的青铜手链渗出微光。
黑瞎子的笑声混着酒香传来。
他晃着酒壶蹲在棺尾,墨镜倒映着棺内雾气的崩解:“镜像族脑子进水了吧?咱天真最烦的就是‘完美’,当年在蛇沼被尸蹩啃脸都没喊疼,还会怕你这破棺材?”他突然指着地图上的血字,“倒是这‘第十九次重启原点在雨村’,敢情咱们的破院子,成了青铜门的肚脐眼儿?”
小哥的指尖突然按在我后颈。
那里不知何时多了块硬币大小的凉斑,触感像极了棺内雾气的残留。“是镜像族的标记,”他声音低沉,断刀在棺盖划出火星,“他们想把你和第十九座祭坛绑定,用‘现实吴邪’的存在证明镜渊的‘完美’。”
云彩的脚步声突然变重。
我抬头看见她走进地窖,手链上的青铜铃铛响了七声。
正是镜像族出现的信号,可她眼里却映着现实世界的烛火:“王胖子,你去年藏在灶台里的私房钱,现在够不够买十串琉璃珠子?”真实的细节让胖子愣住,随即破口大骂:“好你个半镜体!连老子的棺材本都敢惦记。”
阿宁的胎记突然指向地图上的长白山。
她摸着陈文锦的笔记,发现最后一页多了幅简笔画:雨村地窖的青铜棺连接着十八道星轨,每道尽头都是不同世界的“吴邪”,而中心的现实吴邪,手里握着的不是刀,是滴着血的铃兰花。“他们要的是‘存在本身’,”她突然抓住我手腕,“只要你活着,镜渊就永远有重启的借口。”
地窖顶的木梁在这时发出呻吟。
小哥猛地拽住我后退,第十九具棺盖突然完全滑开,露出里面整齐码放的十八件祭品:我的青铜片、小哥的断刀碎片、胖子的银铃铛熔块,还有阿宁笔记里夹着的、镜湖底带回的半片铃兰花。
最中央躺着块刻满星图的陨玉,玉面映出镜像族的祭坛。
那里站着无数个“张起灵”,正用断刀剖开青铜门。
“天真!”云彩的惊叫混着铃铛响。
我转身时,发现她的半镜体正在和现实体重合,手链上的青铜片突然嵌进皮肤,露出底下与小哥相同的铃兰花刺青。
胖子疯了般扑过去,却在触碰到她手腕时,看见自己的手掌也泛起微光。
那是镜像世界的侵蚀,却被她另一只手紧攥的巴乃溪水竹筒挡住。
黑瞎子突然举起染血的地图,对着棺内陨玉:“瞧瞧,地图上的血字变了!”我们看见“雨村,第十九次重启的原点”下面,新渗出“用吴邪的痛,换所有世界的真”。
他突然把地图按在我胸口,“得,天真你成了青铜门的止痛片,疼一次,全宇宙舒坦。”
小哥的断刀在此时发出狼嚎。
他将刀刺入陨玉,裂痕处涌出的不再是金粉,而是带着体温的鲜血,血珠滴在棺盖的“门轴”二字上,竟将其熔成“吴邪”。“镜像族错了,”他盯着崩解的雾气,“真正的门轴,从来不是完美的躯体,是这个。”
他指向我后颈的凉斑,那里不知何时变成了铃兰花形状,却沾着现实世界的尘土。
雾气在消散前,映出镜渊深处的景象:陈文锦站在第十七次祭坛上,对着我们比出“三”的手势。
那是她在塔木陀陨玉里没写完的数字。
“三声之后,现实降临。”阿宁突然说,摸着腕间的蛇形胎记,“第十九次呼吸的秘密,藏在陈文锦的三声铃响里。”
地窖的烛火在这时突然熄灭。
胖子的打火机“咔嗒”亮起,火光中,第十九具棺内的陨玉已经碎成齑粉,只剩下块刻着“走”字的残片。
小哥捡起残片,按在我掌心:“他们想让你留在镜渊,而我们……”
“要带着所有遗憾,把路走回现实。”我接过话头,摸着口袋里的青铜片,上面的刻痕早已模糊,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晰,“第十九次重启,不是门轴归位,是让镜渊看看,现实世界的我们,连伤疤都能变成开门的钥匙。”
云彩突然拽住胖子的手,将他的银饰碎塞进棺缝:“王胖子,镜渊的云彩说,真正的我,最喜欢看你在雨村追着鸡跑的傻样。”胖子咧嘴笑,笑声里带着哽咽,却不忘回怼:“去你的,老子追鸡是为了给你补身子!”
黑瞎子的口哨声打破寂静。
他晃着酒壶走向地窖出口,墨镜后的眼睛映着逐渐清晰的星图:“得了,甭煽情了。
地图上的长白山在冒金光,小哥的断刀在指北,咱们的天真。”他回头冲我眨眼,“该去让青铜门知道,第十八次呼吸没带走的眼泪,第十九次能浇灭它所有幻象。”
雨村的灯在午夜亮起时,地窖的青铜棺悄然闭合。
小哥摸着断刀上的新裂痕,突然说:“在镜湖底,我看见第十九座祭坛的中央,刻着一行小字。”
“什么字?”我问。
他望向院角在秋雨中摇曳的铃兰,轻声说:“‘吴邪,别回头’。”
风掠过地窖时,传来三声若有若无的铃响。
不是镜像族的战歌,而是现实世界的晨钟。
胖子搂着云彩往楼上走,姑娘发间的铃兰花终于完全变白,却沾着地窖的尘土;阿宁整理着新的装备,蛇形胎记在灯火下泛着暖意;黑瞎子对着铜镜调整墨镜,镜中倒映的,是地窖深处逐渐消失的青铜棺纹。
只要我们还在现实里行走,镜渊的幻象就永远有破绽。
因为最强大的锚,从来不是青铜或陨玉,而是我们明知道前路满是遗憾,却依然愿意握紧彼此的手,在雨村的青石板上,踩出属于自己的、独一无二的脚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