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门在长白山深处静默了千年，门上的纹路如同时间的刻痕，记录着无数未解的秘密。我们三人站在门前，疲惫不堪却又异常清醒。
“小哥，这就是你说的终点？“我喘着粗气，看着面前这扇巨大的青铜门，心跳如擂鼓。
张起灵点点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明亮如星。他的手指轻轻抚过门上的纹路，那些复杂的图案仿佛在回应他的触碰，发出微弱的蓝光。
王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难得地没有插科打诨：“这门后面到底是什么？小哥，你总该告诉我们了吧？“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选择。“
“选择？“我皱眉，“什么意思？“
“进去，或者离开。“他的声音很轻，却重若千钧，“门后是一个...不同的世界。“
我看了看胖子，又看向张起灵：“不同的世界？平行宇宙那种？“
我有些狐疑，但是发生在小哥和三叔他们身上的事情，已经不能用科学来解释了。
张起灵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每个人都能找到自己想要的。“
胖子挠了挠头：“我能让云彩活着回来吗，这能实现吗？“
张起灵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也许。“
我忽然明白了什么，心跳加速：“所以门后...是能改变过去的地方？“
“不是改变。“张起灵摇头，“是另一个可能性。“
我们三人陷入沉默。长白山的寒风呼啸而过，却吹不散我们心中的热度。最终，我深吸一口气：“我跟你进去。“
“天真！“胖子惊讶地看着我，“万一有去无回呢？“
我笑了笑：“那也比带着遗憾活着强。小哥需要有人陪着他。“
胖子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张起灵，最终叹了口气：“得，胖爷我舍命陪君子。不过要是见不到云彩，我可跟你们没完！“
张起灵嘴角微微上扬，几乎不可察觉。他转身面对青铜门，双手按在门中央的凹槽处。门上的纹路突然亮起，蓝光如水般流淌，照亮了整个洞穴。
门缓缓开启，刺眼的白光从缝隙中溢出。我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感觉一股温暖的力量包裹住全身，像是被拉入了一个柔软的漩涡。
当光芒散去，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站在一片陌生的森林中。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落，鸟鸣声清脆悦耳，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野花的芬芳。
“这是哪？“我转头寻找同伴，发现张起灵和胖子就在身边，同样一脸困惑。
“小哥，这是你说的那个世界？“胖子环顾四周，“看着挺普通的啊。“
张起灵微微皱眉：“跟我来。“
我们跟着他穿过树林，很快来到一条熟悉的小路。我的心跳漏了一拍——这是巴乃村外的山路！
“这不可能...“我喃喃自语。
就在这时，一个清脆的女声从身后传来：“胖哥！你们怎么在这？“
我们三人同时转身，胖子瞬间僵在原地。站在小路尽头的，是穿着瑶族服饰、笑容明媚的云彩。
“云...云彩？“胖子的声音颤抖着，眼眶瞬间红了。
云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歪着头看我们：“怎么了？你们表情好奇怪。“她伸手在胖子眼前晃了晃，“胖哥，你眼睛怎么红了？进沙子了？“
胖子一把抓住她的手，又像触电般松开，生怕她会消失似的：“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云彩困惑地看向我：“吴邪哥哥，胖哥怎么了？“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这不可能，云彩明明已经...我看向张起灵，他眼中也闪过一丝震惊。
“我们...刚从山上下来。“我勉强挤出一句话，“可能有点累了。“
云彩点点头：“那快回村休息吧！阿宁姐姐也在呢，她说有重要的事要跟你们说。“
“阿宁？！“这次是我和胖子异口同声。
云彩被我们的反应吓了一跳：“对啊，怎么了？她不是跟你们一起进山的吗？“
我脑中一片混乱。阿宁死在蛇沼，云彩死在巴乃，这些都是铁一般的事实。可现在她们都活生生地站在这里...
张起灵轻轻碰了碰我的手臂，低声道：“先去看看。“
我们跟着云彩往村里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巴乃村看起来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村民们热情地跟我们打招呼，仿佛我们只是出门散步归来。
在村口的木屋前，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晾衣服。短发利落，动作干练——正是阿宁。
“你们回来了。“她抬头看到我们，露出一个罕见的微笑，“正好，我有新发现。“
我站在原地动弹不得。阿宁看起来那么真实，阳光照在她的发梢，微风拂过她的衣角。她脖子上没有蛇咬的伤口，眼睛里没有死亡的阴影。
“阿宁...“我艰难地开口，“你还记得蛇沼吗？“
她皱眉：“什么蛇沼？我们不是一直在长白山调查青铜门吗？“她走过来，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吴邪，你没事吧？发烧了？“
她的手掌温暖干燥，触感无比真实。我下意识抓住她的手：“你真的不记得了？蛇沼鬼城，鸡冠蛇，你被...“
“吴邪。“张起灵突然打断我，“进屋说。“
阿宁奇怪地看了我们一眼：“你们三个今天怎么怪怪的？先进来吧，三爷和连环叔也在里面等你们呢。“
“三爷？！“我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推开门，屋内的景象让我双腿发软。吴三省和谢连环正坐在桌前研究一张地图，听到动静同时抬头。
“小邪，怎么这么慢？“三叔皱眉，“找到线索了吗？“
谢连环笑着招手：“快来，我们发现青铜门可能不止一扇。“
我死死抓住门框才没让自己跌倒。胖子已经彻底呆住了，只有张起灵还算镇定，但他的手指也在微微发抖。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低声问张起灵。
他没有回答，只是轻轻摇头，示意我保持冷静。
那天晚上，我们三人找了借口离开村子，在村外的小溪边生起篝火。月光如水，照在我们苍白的脸上。
“小哥，你必须解释清楚。“我声音嘶哑，“这是幻觉吗？还是我们真的到了另一个世界？“
张起灵望着跳动的火焰：“都是真的，也不是真的。“
“别打哑谜了！“胖子罕见地对张起灵提高了声音，“云彩就在那里！活生生的！你知道我有多想她吗？“他的声音哽咽了。
张起灵沉默片刻，终于开口：“青铜门后是一个...镜像世界。它能反映出人内心最深的渴望。“
“所以这些人...都不是真的？“我颤抖着问。
“他们是真实的，在这个世界里。“张起灵说，“但这个世界...不会永远存在。“
我猛地抬头：“什么意思？“
“时间有限。“张起灵看着我们，“我们可以选择留下，或者回去。“
胖子急切地问：“留下会怎样？云彩会一直在这里？“
张起灵点头：“在这个世界里，是的。“
“那回去呢？“我追问。
“一切如旧。“他的声音很轻，“死去的人依旧死去，失踪的人依旧失踪。“
我们陷入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我脑海中闪过阿宁的笑容，三叔责备的眼神，云彩清脆的笑声...这一切都那么美好，那么诱人。
“代价是什么？“我突然问道，“留下的话，要付出什么代价？“
张起灵的眼神变得深邃：“记忆。“
“记忆？“
“现实世界的记忆会逐渐模糊，直到完全消失。“他轻声说，“我们会成为这个世界的一部分，忘记曾经的一切。“
我打了个寒颤。忘记一切意味着忘记所有的痛苦，但也意味着忘记所有的真实。
胖子抱着头，痛苦地低吟：“这太残忍了...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选择...“
张起灵看着我们：“三天。我们有三天的考虑时间。“
那晚，我辗转难眠。窗外月光如水，洒在木地板上。我起身走到窗前，看到张起灵独自站在村口的古树下，身影孤独而挺拔。
我悄悄走出去，来到他身边。他没有回头，但知道是我。
“睡不着？“他问。
“怎么可能睡得着。“我苦笑，“你呢？早就知道会是这种情况吗？“
他摇头：“不确定。只是...感觉。“
我望着远处的山影：“如果是你，会怎么选？“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最终，他轻声说：“我曾经...也面临过类似的选择。“
我惊讶地看着他：“什么时候？“
“很多次。“他的眼神飘向远方，“每次我都选择了回去。“
“为什么？“
“因为责任。“他转头看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柔软，“也因为...有些人值得记住，即使记忆很痛。“
我的眼眶湿润了。在这个完美的世界里，张起灵依然保持着清醒，这让我既敬佩又心疼。
“吴邪。“他罕见地叫我的名字，“无论你做什么选择，我都尊重。“
我深吸一口气：“我需要时间思考。“
他点点头，不再说话。我们就这样站在月光下，各自沉浸在思绪中。
第二天一早，村里热闹非凡。云彩兴冲冲地跑来告诉我们，今天是村里的丰收节，晚上会有盛大的庆祝活动。
“你们一定要来！“她眼睛亮晶晶的，特别是看着胖子的时候，“胖哥，我准备了惊喜给你！“
胖子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好，一定去。“
等云彩跑开，他的表情立刻垮了下来：“天真，我该怎么办？这太折磨人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还有两天时间，先别急着做决定。“
上午，阿宁拉着我们去查看她发现的另一处青铜门线索。走在山路上，她时不时和我讨论各种可能性，思维敏捷如初。有那么几个瞬间，我几乎要忘记她已经死去的事实。
“吴邪，你最近总是走神。“中午休息时，阿宁递给我水壶，“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我接过水壶，看着她关切的眼神，突然有种冲动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但最终我只是摇摇头：“可能是没休息好。“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你们三个从昨天回来就怪怪的。“她压低声音，“是不是在山上发现了什么？“
我苦笑，她敏锐的直觉一点没变：“算是吧，很复杂的事情。“
她正要追问，远处传来胖子的喊声：“天真！阿宁！快过来看！“
我们跑过去，发现胖子和张起灵站在一处岩壁前。岩壁上刻着熟悉的纹路——和青铜门上一模一样的图案。
“这是...“我惊讶地伸手触摸。
张起灵沉声道：“出口。“
“什么出口？“阿宁困惑地问。
张起灵的手指拂过岩壁上的纹路，那些青铜色的图案突然渗出微光，在月光下勾勒出一扇虚幻的门扉。“这是离开的通道，”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岩壁底部一行若隐若现的篆字，“但需要付出代价。”
阿宁皱眉，伸手想要触碰纹路，却被张起灵拦住。“别碰，”他的声音带着警告，“这些是镜像世界的枷锁，会吞噬触碰者的部分记忆。”
胖子突然蹲下身，扒开岩壁下的杂草，露出半截刻着铃兰花的青铜片。“这玩意儿和咱们在雨村地窖找到的一模一样！”他的手微微发抖，“天真，你说这是不是镜渊的阴谋？故意让我们找到出口，却又设下陷阱！”
我盯着青铜片，上面的铃兰花正在缓慢旋转，每片花瓣都映出不同的画面：阿宁在蛇沼中倒下的瞬间、云彩坠崖时惊恐的眼神、三叔消失在迷雾里的背影。“也许这不是陷阱，”我声音沙哑，“而是考验。”
张起灵点头，黑曜石般的眼睛凝视着岩壁：“镜像世界在试探我们的执念。
选择留下，就会永远困在虚幻中；选择离开，就要承受失去的痛苦。”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远处巴乃村闪烁的灯火，“但真正的出口，从来不在门上。”
当晚，丰收节的篝火照亮了整个村子。
云彩穿着崭新的瑶族服饰，发间别着银铃铛，拉着胖子跳竹竿舞。
她的笑声清脆如铃，胖子却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看向村口的岩壁。
阿宁递来一碗米酒，在火光下，她的侧脸柔和得近乎虚幻。“你和胖子最近很奇怪，”她轻声说，“还有张起灵，他总在看那座山。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我接过米酒，酒的温热却驱散不了心底的寒意。“阿宁，如果有一天，你发现现在的一切都是假的，你会怎么选？”
她愣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吴邪，你在说什么胡话？”她突然握住我的手，“不管发生什么，我们都是一起的，不是吗？”
我的喉咙发紧，阿宁掌心的温度如此真实，可我知道，这不过是镜像世界编织的美梦。
远处，张起灵独自站在阴影中，他的目光与我交汇，微微摇头。
那是警告，也是提醒。
子夜时分，篝火渐弱。
胖子突然拉住我，他的眼睛通红：“天真，我想好了。”他转头望向云彩的木屋，屋内的灯光将她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我要带她离开这里。
就算要付出记忆，我也不能让她永远困在虚幻里。”
张起灵不知何时出现在我们身后，他的断刀突然发出蜂鸣，刀柄裂痕中渗出的金粉在地上画出长白山的轮廓。“镜像世界不会轻易放人，”他的声音低沉，“如果强行带走不属于这里的人，整个世界都会崩塌。”
话音未落，天空突然裂开一道缝隙，月光变成诡异的青蓝色。
岩壁上的青铜纹路发出刺耳的嗡鸣，虚幻的门扉缓缓打开，涌出无数镜像族人。
他们的面容模糊，胸口却都嵌着铃兰花形状的缺口。
“他们来了，”张起灵握紧断刀，刀刃映出镜像族人空洞的眼神，“这些是执念的具象化，会吞噬所有想要离开的人。”
阿宁不知何时举起了枪，她的手稳如磐石：“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冷静，但我看到她眼底的恐惧。
胖子突然冲向云彩的木屋，却在半路被一道无形的屏障弹开。“云彩！”他嘶吼着，“快出来！这里不安全！”
屋内的云彩听到声音跑出来，却在看到镜像族人的瞬间僵住。
她的眼神变得空洞，发间的银铃铛开始渗出金粉。“胖哥，”她的声音机械而冰冷，“你们不该试图离开。”
“不！”胖子拼命捶打着屏障，“云彩，清醒一点！这不是真正的你！”
张起灵的断刀劈开冲来的镜像族人，刀光中，我看到岩壁上的篆字全部亮起，拼成一行血字：“以血为引，以痛为匙，方能破镜。”
“吴邪，用你的血！”张起灵大喊，“你的伤疤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钥匙！”
我咬牙割破手腕，鲜血滴在岩壁上的瞬间，整个镜像世界开始扭曲。
镜像族人发出尖锐的惨叫，化作金粉消散在空中。
但云彩的身影也开始变得透明，她眼中的空洞渐渐被恐惧取代。
“胖哥，我好害怕...”她的声音颤抖，伸手想要抓住胖子。
胖子不顾一切地冲进屏障，将她紧紧抱住：“别怕，我在。就算要和整个世界为敌，我也要带你回家！”
阿宁突然举起枪，对准自己的太阳穴：“如果这是梦，就让我醒过来！”
“别！”我冲过去打掉她的枪，“阿宁，你是真实的，你在蛇沼...你牺牲了自己救我们！”
她愣住，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蛇沼...我记得...那些蛇...”她的记忆正在复苏，整个人却开始剧烈颤抖，“不...这不可能...”
张起灵的断刀突然插入地面，金粉沿着裂痕蔓延，在地上画出一个巨大的铃兰花阵。“所有人站进来，”他的声音坚定，“这是最后的机会。”
我们带着云彩冲进花阵，镜像世界在我们周围崩塌。
阿宁的记忆完全恢复，她看着自己完好无损的身体，泪水夺眶而出：“原来我真的死过...”
岩壁上的虚幻门扉彻底打开，涌出的不再是金粉，而是现实世界的风雪。
张起灵握住我的手，将断刀的裂痕与我手腕的伤疤贴合：“记住，真正的选择不是逃避痛苦，而是带着遗憾继续前行。”
当我们踏出镜像世界的瞬间，长白山的寒风扑面而来。
青铜门依旧静默地矗立在眼前，仿佛从未开启过。
胖子抱着昏迷的云彩，泪水混着雪水滑落：“她还活着...她真的还活着...”
阿宁望着自己的双手，又看看我们：“这一切...是真的吗？”
我摸出口袋里的陨玉残片，上面的“破”字正在吸收现实世界的风雪，变得愈发清晰。“是真的，”我看向张起灵，他的断刀重新焕发出冷冽的光芒，“而且，镜渊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远处，黑瞎子的破吉普的车灯穿透风雪，喇叭声混着他跑调的口哨传来：“哟，几位！雨村的铃兰又开了，这次花芯里刻着‘第二十次呼吸’！”
胖子抱紧云彩，笑骂道：“狗日的镜渊，下次再来，胖爷我把它连根刨了！”
我们迎着风雪走向吉普车，身后的青铜门缓缓闭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