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兴三年夏,永昌城头的硝烟还凝在湿热的空气中,风一吹,便裹着铁锈与草木的气息扑进中军帐。诸葛亮案头的急报染着暗红血渍,信纸边缘被手指摩挲得发毛——“庲降都督李恢,昆明城外遭刘阐、孟琰联军合围,粮道断绝,三日之内若无援兵,恐全军覆没”。烛火摇曳间,他指尖的羽扇停了停,扇面上“隆中对”的墨迹,似也随军情沉了几分。
第一节南中豪侠
“德昂被困昆明,若不速救,南中防线恐生溃隙。”诸葛亮凝视着案上的南中舆图,指腹反复摩挲“建宁俞元”四字,忽抬眼扫过帐内诸将,“诸将可知,德昂与爨习的渊源?”
马谡上前一步,袍角扫过甲胄,拱手道:“末将略知。李都督本是建宁俞元人,其姑夫爨习现任建伶令,乃爨氏大姓之首——那爨氏坐拥千余部曲,爨习更凭一柄七十斤的‘玄铁大环刀’,在南中武林闯下‘滇南刀王’的名号。三年前蛮寨叛乱,他单刀闯五寨,大环刀劈断十七根蛮兵长矛,最后一刀将叛首的弯刀劈成两半,刀风震得寨门木柱都裂了,三寨蛮夷至今不敢再反。”
羽扇轻摇,诸葛亮眼底泛起回忆的微光:“当年爨习因私藏军械犯事,郡督邮要押他赴蜀问罪,德昂时任督邮属官,竟愿以自身前程担保。那督邮是个硬骨头,连夜绑了爨习,要趁拂晓启程。谁知爨习深夜执刀闯驿馆,大环刀架在督邮颈间,刀刃压得皮肤泛白,却只说‘我爨氏私藏军械,愿领黥刑,但德昂是良吏,他若因我获罪,我南中人不服’——后来太守董和念及爨氏是地方支柱,才压下此事,德昂却也因此免官。”
赵云听得颔首,银枪斜挎在腰间,枪缨随呼吸轻晃:“更难得的是德昂的胆识。当年先主攻刘璋,德昂本是受荐往成都赴任,行至半路闻听先主兵发雒城,竟假扮郡使北投。途经绵竹时,被刘璋部将张任的人拦住,张任部下要搜他行囊,德昂从怀中摸出一柄乌铁尺——那铁尺长二尺许,通体乌黑,是他早年在江湖行走时,一位老侠客所赠——只一招‘铁锁横江’,便将两名兵士的佩刀格飞,还笑着说‘郡使的行囊,也是你们能搜的?’一路闯过三关,到先主帐前时,铁尺柄上还沾着叛军的血。先主赞他‘有勇有谋,可当大任’,取益州后便任他为功曹。”
“后来还有一事。”诸葛亮补充道,语气里多了几分赞许,“有人诬告德昂私通东吴,说他与孙权部下有书信往来。先主召他问话,他却不辩,只直言‘臣若有二心,何必冒死投效先主?臣愿以阖家性命作保,若查出私通实证,臣甘受凌迟’——先主察其忠,不仅未治罪,反升他为别驾。那时德昂还笑着对先主说‘臣这铁尺,只斩叛贼,不斩忠臣’,先主听了,当即赐他一柄短剑,说‘日后若有人再诬告你,便用此剑自证’。”
赵云忽然笑了,枪缨抖了抖:“章武元年邓方都督卒时,先主问谁可代任庲降都督,满帐将官皆默——那庲降都督要总摄南中六郡,既要懂军务,又要通蛮语,还要能压得住地方豪强,可不是易事。唯有德昂出列,乌铁尺按在腰间,朗声道‘莫若老臣!’先主当时抚掌笑曰‘孤之本意,已在卿矣!’这般敢担事的性子,才配守南中。”
帐内诸将闻言,皆点头称是——能让先主与丞相如此看重的人,绝非只会纸上谈兵的儒将。
第二节孤军深入
昆明城外的山岗上,叛军的旌旗如林,赤红色的“刘”字旗与黑色的“孟”字旗交错,将李恢的数千兵马围得水泄不通。刘阐身披银甲,甲片上嵌着绿松石,立于高台上指挥,身旁的孟琰则穿着朱提郡的兽皮甲,手中握着一柄长柄斧,斧刃上还沾着干涸的血。身后的雍闿残部与诸县蛮兵,刀枪映着日光,晃得人眼晕,连空气里都飘着汗臭与杀气。
“都督!粮窖只剩三日之粮,取水的小路也被蛮兵堵了!”副将满脸焦灼地闯进来,甲胄上沾着泥浆,连鬓角的头发都湿了,“方才巡查时,见蛮兵在营外埋鹿角,怕是要困死我们!丞相大军远在永昌,山路难行,怕是……怕是赶不及了!”
李恢却端坐案前,正用一块细布擦拭手中的乌铁尺——那铁尺边缘已磨得发亮,尺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是早年江湖侠客教他的“聚气纹”,能让内力在尺身流转更顺。他抬头时,眼底竟无半分慌乱,指尖在铁尺上轻轻敲了敲:“慌什么?叛军虽多,却多是乌合之众——刘阐是刘璋之子,一心想夺回益州,却不懂军务;孟琰是朱提郡太守,不过是想趁乱抢些地盘,两人各怀心思,不过是暂时联手罢了。他们围我们,是想逼我们降,不是想拼命。”
话音刚落,帐外传来一阵粗哑的喝问:“李恢!我家头领请你答话!若再不应,我们便放箭了!”
李恢起身出帐,见帐外站着个身材魁梧的蛮兵头领,头裹青布,耳戴银环,手中握着一柄弯刀,刀鞘上嵌着野猪牙,满脸桀骜——正是南中蛮兵头领木巴。木巴身后跟着五个蛮兵,个个手持长矛,矛尖上挑着蜀军的头盔,显然是想挑衅。
“木巴头领找本督,何事?”李恢语气平淡,手却悄悄按在铁尺柄上——他能察觉木巴身上的内力波动,虽不深厚,却带着蛮人特有的刚猛,怕是个擅长近战的硬茬。
木巴冷笑一声,弯刀忽然出鞘半寸,寒光直逼李恢面门:“都说汉官狡猾,你困在这儿三天了,粮窖早该空了,何不早降?我家刘将军说了,若你肯卸甲,可保你部下性命;若你不降,明日我们便放火烧营,让你们都成烤猪!”说罢,他手腕一翻,弯刀就要劈向李恢的肩膀——这一劈看似凶猛,实则是想试探李恢的反应。
李恢身形未动,指节却在铁尺上轻轻一弹,一缕内力顺着“聚气纹”传至尺口,“铮”的一声轻响,竟将弯刀逼回了鞘中。木巴脸色骤变,他能感觉到一股柔和却坚韧的内力顺着刀身传来,震得他手腕发麻——这李恢,竟也是个练家子!
李恢已淡淡开口:“本督确是粮尽,也想退还北方——毕竟我离乡二十载,早念着建宁俞元的老宅,念着老宅后园的那棵酸角树。只是……”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木巴身后的蛮兵,见他们个个面带饥色,便故意提高声音,“我部下多是南中人,有建宁的,有朱提的,若随我北归,怕是水土不服,活不了几个。不如这样,我营中还有些盐铁,是朝廷赏的,我愿与诸位头领分了,诸位放我等一条生路,此后汉夷互不相犯,如何?”
木巴本就忌惮李恢的威名,又贪那盐铁之利——南中缺盐,盐比粮食还金贵——当即点头:“此话当真?你若敢骗我,我便把你剁了喂大象!明日我带三头领来验粮窖,若真无粮,我们便放你们走;若有粮,我们便烧营!”
待木巴离去,副将急忙拉着李恢的衣袖:“都督!您真要退?那盐铁是军中的救命物,怎能给他们?再说,我们退了,昆明怎么办?”
李恢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块狼皮,狼皮上用炭笔写着密信,递给心腹亲兵:“速将此信送与丞相,告知他我欲施‘诈降计’,明日验粮窖后,我会假装率军退走,趁叛军放松警惕时突袭,望他派兵牵制孟获主力,勿让其增援昆明。切记,路上若遇叛军,便说你是逃兵,这狼皮是你抢的。”
亲兵接过狼皮,见上面只写着“粮尽诈降,待援破敌,牵制孟获”十二字,再看李恢的眼神,已多了几分了然——都督这是要“将计就计”,用盐铁当诱饵,引叛军上钩。
翌日清晨,木巴果然带了三个蛮兵头领来验粮窖。李恢亲自领他们去粮窖,打开窖门时,一股霉味扑面而来,窖中只剩少量糙米,还混着草屑。木巴伸手抓了把糙米,放在嘴里嚼了嚼,见确实难以下咽,又去看蜀军的营房,见兵士们都在收拾行囊,有的还在哭,便彻底信了“退军”之说。
回去后,木巴当即下令:“撤掉一半鹿角,减少巡查的人,让兄弟们歇口气,明日等李恢退了,我们再去抢盐铁!”
第三节双雄出击
永昌中军帐内,诸葛亮接过李恢的密信,狼皮上的炭字已有些模糊,却字字清晰。他羽扇一合,重重拍在案上:“好个李德昂!竟能在重围中想出这般计策!”
当即下令:“子龙、文长听令!你二人率两万兵马,携带旌旗、锣鼓,佯攻滇池——多插些蜀军旗帜,让孟获以为我们要直取他的老巢,务必将孟获主力牵制在滇池一线,勿让他分兵增援昆明!”
“末将领命!”赵云与魏延齐声应道。赵云银枪斜挎,白袍在烛火下泛着微光;魏延则提着血刃刀,刀身狭长,刀刃上的血槽还留着上次作战的痕迹,杀气逼人。
“本相则亲率一万精兵,携连弩、投石车,星夜南下解昆明之围。”诸葛亮目光扫过帐内,语气凝重,“南中之事,攻心为上,若遇蛮兵,尽量生擒,勿要滥杀——蛮人敬重勇士,也记恨杀戮,我们要的是南中安,不是南中亡。”
大军行至鬼哭峡时,天已微亮。这鬼哭峡两侧是悬崖,中间只有一条窄路,风从峡口灌进来,呜呜作响,像鬼哭一般,故而得名。诸葛亮正勒马观察地形,忽闻山上梆子响——“咚!咚!咚!”三声过后,悬崖上忽然滚下巨石,堵住了前路!
“诸葛村夫!你诱我去滇池,却想暗救李恢,真当我孟获是傻子?”
峡口传来一声怒吼,孟获身披黑色兽皮甲,肩扛九节鞭,鞭梢缠着铁链,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响。他身后,孟尤率藤甲兵堵住前路,藤甲兵个个身披厚藤甲,刀枪难入;狼岑的残部则踞于山顶,箭囊已满,箭头还涂着毒药;更有数十头大象列于阵中,象背上的蛮兵手持长矛,长矛上挂着人头,气势骇人。
“孟将军倒是消息灵通。”诸葛亮勒住马,羽扇轻摇,目光扫过两侧悬崖,“只可惜,你选的这鬼哭峡,虽易守难攻,却也困得住你自己——悬崖上的树木不多,你若滚石,滚不了几次;你的藤甲兵虽刀枪难入,却怕火;你的象兵虽猛,却怕噪音。你这阵,看着凶,实则处处是破绽。”
“休要多言!”孟获大喝一声,九节鞭如毒蟒出洞,带着呼啸的风声,直缠诸葛亮的马腿!这一鞭用了十成力,铁链上的铁节闪着寒光,若缠中,马腿必断!
赵云早有防备,银枪斜挑,“铮”的一声震开鞭节,枪尖擦着鞭梢带起火星:“孟获!当年滇池武林大会,你被三寨头领围堵,是我用银枪替你解了围,你忘了?那时你还说‘汉将中,只有你配与我交手’,今日怎的这般以多欺少?”
孟获一怔,九节鞭顿在半空——他想起十年前的滇池大会,那时他年少气盛,因抢了三寨的盐矿,被数十人围攻,眼看就要被乱刀砍死,是一个白袍将军挺枪而来,银枪“梨花三落”,三招便挑飞了围攻者的兵器,还笑着对他说“你这短斧用得好,有股蛮劲,可惜太急了”。如今想来,那将军竟是赵云!
这一分神的功夫,山顶的蛮兵已放箭,箭雨如蝗般落下,直扑蜀军阵中!
“变阵!八卦转七星!”诸葛亮高声下令,羽扇指向阵前。
蜀军将士早有演练,闻言迅速变换阵型——眨眼间,两万兵马化作北斗七星之状,每个阵位都有将领坐镇,配合得严丝合缝:
-“天枢”位的魏延,血刃刀横劈竖砍,刀风带着刚猛的内力,将射来的箭矢劈断,遇藤甲兵便旋身劈其膝盖关节——藤甲虽硬,关节处却薄弱,一刀下去,藤甲碎裂,蛮兵惨叫着跪地;
-“天璇”位的关兴,青龙刀舞得如一团白光,左路护阵时,见一头大象冲来,便纵身跃起,一刀砍在大象的鼻子上,大象吃痛,狂躁地后退,竟冲散了自家蛮兵;
-“天玑”位的张苞,蛇矛直刺,见山顶有蛮兵放箭,便运起内力,矛尖一抖,将箭矢挑飞,还顺势将矛掷向山顶,刺穿了一个蛮兵的胸膛;
-“天权”位的王平,率无当飞军手持连弩,箭箭瞄准山顶蛮兵的咽喉,连弩射速快,力道足,片刻便将狼岑的残部射得溃不成军;
-“玉衡”位的赵云,白袍翻飞,银枪如游龙,所到之处蛮兵纷纷倒地,有个蛮兵想从背后偷袭他,他竟不用回头,枪尾一甩,便将那蛮兵砸晕;
-“开阳”位的廖化,长刀游击,专挑叛军薄弱处切入,见刘阐的亲兵想护着刘阐逃,便一刀劈断亲兵的佩刀,将刘阐逼回阵中;
-“摇光”位的诸葛亮,坐镇中枢,羽扇不时指向阵中薄弱处,指挥兵士补位,还时不时从袖中摸出飞镖,射向那些想偷袭的蛮兵头领。
孟获见阵型被破,气得哇哇大叫,九节鞭一甩,“蟒缠身”招式使出,直缠赵云的银枪——他想缠住赵云的兵器,再让蛮兵围攻赵云。谁知赵云早有防备,银枪一旋,“回龙枪”招式使出,枪尖顺着鞭节滑过,直刺孟获的咽喉!
第四节一擒孟获
孟获急忙后仰,躲过枪尖,却没注意诸葛亮已催马至他身后。诸葛亮手中的麒麟剑不知何时已出鞘——那剑剑身狭长,剑柄雕着麒麟纹,剑身上泛着淡淡的金光,是先主当年赐他的宝剑,能聚内力,快如闪电。
“孟将军,分心可是大忌。”诸葛亮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孟获刚要转身,便觉手腕一麻——麒麟剑的剑尖已点中他手腕的“曲池穴”。
这一点看似轻柔,却带着浑厚的内力,孟获只觉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游走,手腕瞬间没了力气,九节鞭“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刚要俯身去捡,赵云的银枪已抵住他的咽喉,枪尖冰凉,压得皮肤泛白。
“大哥!”孟尤见孟获被擒,急率藤甲兵冲来,手中的长矛直刺诸葛亮的后心——他想用人质换孟获。
魏延早横刀挡住,血刃刀一挥,“力劈华山”招式使出,将孟尤的长矛劈成两半,刀风扫过孟尤的面门,逼得他连连后退:“叛贼休走!你大哥已被擒,若再顽抗,今日便让你们都葬身鬼哭峡!”
蛮兵见头领被擒,顿时没了斗志,有的弃械投降,有的转身就跑,乱作一团。刘阐见势不妙,想趁乱逃,却被廖化拦住,长刀架在他脖子上:“刘将军,哪儿去?丞相还想请你喝杯酒呢!”
诸葛亮收剑入鞘,对被押住的孟获道:“孟将军,承让了。你这九节鞭用得不错,可惜太急了,若再稳些,或许能多撑几个回合。”
孟获被押至中军帐,仍不服气,梗着脖子,见诸葛亮坐在案后,便高声道:“我是因分神才被擒,不算输!若真刀真枪打一场,你未必是我的对手!要杀便杀,我孟获乃南中首领,绝不降汉!”
诸葛亮示意亲兵松绑,又亲手倒了碗酒,递到孟获面前:“将军先饮碗酒,消消气。这是永昌的米酒,虽不如你们南中的水酒烈,却也醇厚,你尝尝。”
孟获接过酒碗,却不饮,反而将碗重重砸在地上,“啪”的一声,碗碎了一地:“汉官历来欺压我南中人!盐铁之利被你们占尽,我们煮盐要交税,挖矿要交税,连种庄稼都要交税!去年大旱,庄稼歉收,你们不仅不赈灾,还逼我们交粮,我反,是为南中百姓!是为了不让我们南中人被你们活活饿死!”他手按腰间的短斧,眼底满是怒火——那短斧是他父亲留下的,斧柄上刻着“蛮不欺汉,汉不欺蛮”八个字,可这些年,汉官的所作所为,早忘了这八个字。
第五节攻心为上
诸葛亮看着地上的碎碗,却不恼,只是从案上取出一卷奏折,递到孟获面前:“将军且看,这是本相上月奏请天子的折子,关于南中盐铁与赋税的。”
孟获愣住了,他迟疑地接过奏折,指尖颤抖着翻过——奏折上写着三条:一、南中盐铁之利,三成归地方部族,用于修驿道、通贸易,三成归朝廷,四成用于南中赈灾;二、南中百姓,免除三年赋税,若遇天灾,再免两年;三、选拔南中子弟入成都为官,与汉人同等待遇,考核合格者,可任郡县官职。奏折末尾,朱批“准奏”二字,赫然是天子的笔迹,还盖着玉玺的印。
“这……这是真的?”孟获声音发颤,他不敢相信,汉官竟会愿意把盐铁之利分给南中人,竟会免赋税——这些年,他见惯了汉官的贪婪,见惯了他们抢盐铁、逼赋税,从未见过这般折子。
“将军再看舆图。”诸葛亮指着案上的舆图,用羽扇点了点“云南”二字,“本相计划将建宁郡拆分为建宁、云南二郡,建宁郡由爨习镇守,云南郡由将军镇守——云南太守之位,非你莫属。你若愿降,明日便可上任,郡府设在滇池边,离你族人的聚居地近,你随时能回去看他们。”
孟获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你……真愿信我?不怕我降了又反?不怕我拿了太守之位,再联合其他部族反你?”
诸葛亮笑了,羽扇轻摇:“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将军是南中百姓的主心骨,若将军愿与本相共安南中,南中可安百年;若将军不愿,本相今日擒你,明日还能擒你,后日也能擒你——只是那样,南中百姓又要遭战火之苦,将军忍心吗?你想想,你族人的孩子,是愿意在战火中躲躲藏藏,还是愿意在田埂上放风筝?你族人的老人,是愿意在战乱中忍饥挨饿,还是愿意在家中喝着米酒晒太阳?”
孟获沉默了,他想起滇池边的族人,想起那些因战乱流离失所的蛮兵家属,想起去年大旱时,他侄子因没粮吃,差点饿死——若真能免赋税,若真能分盐铁之利,族人就能过上好日子,不用再受苦了。良久,他忽然“扑通”一声跪地,声音带着哭腔:“某……某愿降!从今往后,南中部族,皆听朝廷调遣!若有部族敢反,某第一个去平叛!”
帐外诸将闻言哗然,马谡急忙掀帘进来,袍角都跑乱了:“丞相!不可啊!孟获乃豺狼心性,今日纵他,明日必反!放虎归山,恐成大患!当年他反刘璋,如今又反朝廷,这般反复无常的人,怎能信他?”
诸葛亮摆手,亲自扶起孟获,替他拍了拍膝盖上的灰尘:“子均只知‘攻城’,不知‘攻心’。南中之事,靠武力只能压一时,靠民心才能安一世。孟将军,你且回寨,若你部下不服,本相可派赵云将军助你安抚;若你日后想反,本相随时等你来战——只是那时,你要想清楚,你反的不是本相,是南中百姓的好日子。”
说罢,他亲自送孟获出营,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影子拉得很长。孟获走了几步,忽然回头:“丞相,你为何愿信我?”
诸葛亮笑了:“因为我知道,将军不是真的想反,是想让南中百姓过上好日子——这一点,你与本相,是一样的。”
看着孟获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马谡还在一旁急道:“丞相,您这是何苦?若孟获真反了,我们之前的努力就全白费了!”
诸葛亮摇头,羽扇指向远处的滇池:“子均,你看那滇池,水虽深,却能映出天上的月亮;民心虽难测,却能映出为官者的真心。我若真心待南中人,南中人必真心待我——这,比十次胜仗都有用。”
第六节义释疑云
孟获回寨时,孟尤正率部在营中焦急等待,见他回来,急忙上前,手里还握着一把短斧:“大哥!你真降了?那诸葛村夫没为难你?他是不是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孟获摸着手腕上被点穴的地方,眉头微皱:“他没为难我,还许我做云南太守,免了南中三年赋税,分了三成盐铁之利给部族……只是那诸葛亮,不简单。”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几分,“他点我穴时,内力竟能顺着经脉游走,我手臂发麻了半柱香——这般武功,这般心智,都在我之上。更难得的是,他看我的眼神,没有汉官的轻视,只有真诚,像是真的想让南中好。”
孟尤急道:“那大哥是真降,还是假降?我们要不要趁夜去劫蜀军营寨,把你救出来?”
孟获沉默了,他走到营边,望着远处蜀军的营寨——蜀军营寨灯火通明,却听不到喧哗声,显然是军纪严明。他想起诸葛亮递奏折时的眼神,想起那句“你与本相,都是想让南中百姓过上好日子”,心头竟有些动摇。他忽然想起父亲临终前的话:“蛮汉本是一家人,若有一天,能遇个真心待南中人的汉官,便跟着他,别再打了,让族人好好过日子。”
与此同时,蜀军山岗上,诸葛亮正与赵云遥望孟获的大寨。赵云手里握着银枪,枪缨在风中轻晃:“丞相,当年滇池大会上,那个用短斧破围攻的少年,原来就是孟获?那时我还赞他短斧用得好,没想到今日会在战场上与他交手。”
诸葛亮点头,羽扇轻摇:“正是。当年我随先主去滇池,见他被围攻,便让你去救他——我那时便觉他是个可塑之才,有勇有谋,只是年少气盛,缺个引路人。如今他成了南中首领,若能收服他,南中便稳了。”
“可孟获性情刚烈,怕是不会轻易服软。今日他虽降了,明日若有人挑唆,怕是还会反。”赵云道,他了解孟获的性子,这般蛮人首领,最是看重脸面,今日被擒而降,心里怕是还有疙瘩。
“所以才要一擒一纵,二擒二纵……直至他心服口服。”诸葛亮笑道,羽扇指向孟获的大寨,“今日我纵他,是让他回去看看族人,让他想想赋税免除后,族人能过上怎样的日子;明日若他反了,我再擒他,让他知道我有能力制住他;待他再降,我再纵他,让他知道我有诚意待他。这般反复几次,他便会明白,跟着我,比反我好——收其心,非一日之功,今日只是开始。”
话音刚落,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是李恢派来的信使,身上穿着蜀军的铠甲,马跑得满身是汗,嘴里还喘着粗气。信使翻身下马,踉跄着跑到诸葛亮面前,高举着一面“李”字大旗:“启禀丞相!李都督已用诈降计破了昆明之围!昨日他假装率军退走,趁木巴等人去抢盐铁时,突然回师突袭,斩杀叛军将领三人,生擒孟琰!如今李都督正与爨习将军合兵一处,往滇池而来,预计明日便能与丞相汇合!”
“好个李德昂!好个爨习!”诸葛亮抚掌大笑,眼底满是欣慰,“南中这盘棋,终于要活了。”
夜色渐深,南中的星子格外亮,映着蜀军与孟获大寨的灯火。赵云看着诸葛亮的侧脸,忽然明白——丞相要的,不是全靠武力征服南中,是收服南中的心。
一场更大的武侠博弈,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