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裹着血腥味，撞开断愁酒馆的门时，沈清寒正擦到林七用过的那只铜杯。
布巾顿在半空，他抬眼——门外闯进来个穿白衫的年轻人，衣摆被血浸透，左臂耷拉着，显然是断了，手里攥着块青玉佩，上面刻着“玄清”二字，碎了道裂纹，像他此刻的喘气声。
“救……救我！”年轻人栽在门槛上，身后的风里，传来马蹄声，还有人喊杀，“陆青！把秘钥交出来！留你全尸！”
沈清寒的手，已经按在了断剑的黑鞘上。
没等他拔剑，三道黑影就冲了进来。黑衣，蒙面，手里的弯刀泛着冷光，刀上的血滴在青石板上，“嗒”的一声，像在数着人命。为首的人眼露凶光，盯着地上的白衫人：“陆青，玄清门的废物，还想带‘玄清秘钥’跑？”
陆青攥紧玉佩，咬着牙：“血影盟的狗！秘钥就算毁了，也不会给你们！”
“那就毁了你！”黑衣人举刀就劈，刀风扫过沈清寒的铜杯，“哐当”一声，杯子摔在地上，裂成了两半——正是林七用过的那只。
沈清寒的断剑，在这时出鞘了。
黑鞘落地没声，半截剑身亮得像冷电，刃上的“残阳”二字，泛着血光。他没废话，指尖凝起灵气，《残阳诀》“碎影”一式劈出，细刃像针，瞬间割破三个黑衣人的手腕。
弯刀“当啷”落地，三人捂着手腕，黑血从指缝里渗出来——是淬了毒的刀，反被灵气激得毒血攻心。没等他们惨叫，沈清寒的剑已经抵在为首那人的咽喉：“滚出青石镇。”
“你敢管血影盟的事？”黑衣人眼里满是狠戾，“我们堂主马上到，你……”
话没说完，剑刃已经划破了他的皮肤，冷意钻进喉咙。他脸色骤变，带着另外两人连滚带爬地跑了，出门时还撂下狠话：“你等着！厉堂主不会放过你！”
酒馆里静了瞬，只有陆青粗重的喘气声，还有梁上银铃被风晃得“叮”响，像在压惊。
赵九从后院冲出来，手里还攥着劈柴的斧头：“清寒！出什么事了？”周平也跟着进来，看到地上的血迹和碎杯，脸色一沉，立刻去拿还魂草：“陆兄弟，我先给你止血。”
沈清寒收剑入鞘，弯腰捡起那只碎杯——裂得太狠，拼不回来了。他看着杯口的缺口，想起林七咳血的样子，眼底冷了几分。
“玄清秘钥是什么？”他问陆青，声音没起伏，却带着劲。
陆青喝了口周平递来的还魂草水，缓了缓：“是玄清门的镇派之物，能打开‘寒月秘境’，里面有克制血影盟的功法。血影盟杀了我师父，抢秘钥，我只能带着它逃，没想到他们追这么紧……”
他攥着玉佩，指节发白：“刚才那是血影盟的‘影杀卫’，他们堂主厉苍，是江湖上出了名的狠角色，练的‘血影功’，能吸人灵气，死在他手里的正派弟子，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话音刚落，门外的马蹄声突然变密，还夹杂着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比影杀卫的气势，凶了十倍。
沈清寒走到门口，往外看。
巷口来了队人马，黑衣黑甲，手里的铁链缠着火把，映得人脸通红。为首的人骑在黑马上，穿件血红色的袍，脸上一道刀疤从眉骨划到下巴，手里把玩着个骷髅头，正是厉苍。
他的目光扫过酒馆，像毒蛇盯着猎物：“刚才是谁，伤了我的人？”
赵九拎着斧头就想冲出去，被沈清寒拦住了。“我去。”他拍了拍赵九的肩，又看了眼周平，“护好陆青，还有王婶李伯他们。”
周平点头，把还魂草包塞进沈清寒手里：“这草能解点血毒，你小心。”
沈清寒握着断剑，一步步走出酒馆。风裹着铁链的火星，吹在他的黑衫上，却没让他退半步。厉苍眯起眼，盯着他手里的断剑：“残阳剑？天衍阁的余孽？”
“护人，不是余孽。”沈清寒的声音，撞在风里，脆得像剑响。
厉苍笑了，笑声像鬼哭：“天衍阁都灭门十年了，还敢出来逞能？今天我不仅要杀陆青，还要拆了你这破酒馆，让青石镇的人知道，惹血影盟的下场！”
他突然挥鞭，铁链带着火，像条火龙，对着沈清寒的胸口缠过来。链上的火星溅在地上，烧起小团火，映得青石板通红。
沈清寒没躲。
他拔出断剑，灵气凝在刃上，“裂魂”一式劈出——红光撞在铁链上，“当”的一声脆响，铁链被劈出个缺口，火星散了一地。厉苍没想到他这么强，拽着铁链往后退，眼里多了几分忌惮。
“有点意思。”厉苍从怀里摸出个血红色的令牌，往天上一抛，“影杀卫，上！把这酒馆拆了，活的留一个，死的随便！”
黑衣人们举着刀，像潮水一样冲过来。沈清寒的断剑在手里转了个圈，灵气化作细刃，像张网，对着影杀卫罩过去——碰着的人，要么手腕被割，要么弯刀落地，没一个能近他身。
可影杀卫太多了，杀了一个又来一个，铁链和弯刀的声音混在一起，像在敲丧钟。沈清寒的额头上渗了汗，灵气耗得快，后背已经被火星燎到，黑衫破了个洞，却没让他们往前一步。
“清寒！我来帮你！”赵九举着斧头冲出来，一斧劈倒个影杀卫，周平也跟在后面，手里拿着还魂草做的药粉，撒向影杀卫的眼睛——药粉辣得他们睁不开眼，乱了阵脚。
巷口突然传来王婶的声音，带着急：“厉苍！你敢在青石镇撒野！李伯他们拿着锄头过来了！”
沈清寒回头，看到巷尾涌来一群人，王婶举着擀面杖，李伯扛着锄头，小石头也举着那只木剑，跟着跑过来，还有镇上的其他居民，手里拿着镰刀、扁担，把影杀卫的后路堵了。
“青石镇的人，不是好欺负的！”李伯喊着，一锄头砸在个影杀卫的背上，那人疼得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厉苍看着这阵仗，脸色铁青：“一群乡巴佬，也敢跟血影盟作对？”他想挥鞭冲出去，却被沈清寒的剑拦住了——刃尖离他的咽喉，只有一寸。
“滚。”沈清寒的声音，比刚才更冷，“再踏进青石镇一步，我断你的魂。”
厉苍盯着他的眼睛，里面没有惧，只有杀劲。他知道今天讨不到好，狠狠啐了口：“沈清寒，你给我等着！血影盟不会放过你，更不会放过玄清门！下次再见面，我要你和这破镇子，一起陪葬！”
他勒转马头，带着剩下的影杀卫，狼狈地跑了。铁链拖地的“哗啦”声，越来越远，终于没了声息。
沈清寒收剑，喘了口气。后背的伤口火辣辣地疼，却没在意。他回头，看到王婶正给赵九擦脸上的血，李伯在捡地上的弯刀，小石头举着木剑，跑到他身边：“沈叔叔，你好厉害！是英雄！”
陆青走过来，对着沈清寒和众人鞠了一躬：“谢谢各位……是我连累了青石镇。”
“别说连累。”沈清寒拍了拍他的肩，“护人，不分江湖还是小镇。”他看着地上的血迹，还有那只碎杯，眼底沉了沉——血影盟不会善罢甘休，青石镇的平静，从今天起，碎了。
梁上的银铃，被风晃得响了响，“叮”的一声，不再是软的，反而带着点冷，像在提醒他：江湖的血雨腥风，已经卷到了门口。
沈清寒握紧断剑，黑鞘上沾了点血，却更亮了。他知道，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只有煮酒和花卷，还会有刀光和剑影，有追杀和守护。
但他不怕。
因为他有断剑，有赵九和周平，有王婶和李伯，有青石镇的所有人，有想护的暖，有敢拔剑的胆。
快意恩仇，不是杀尽敌人，是护着该护的人，守着该守的家。
风还在吹，巷口的桂树，被火星燎到了几片叶，却没枯，反而更绿了。沈清寒看着众人，笑了笑：“都进来吧，我煮点酒，暖一暖。”
酒馆的门，又关上了。里面的灯，亮得像团火，在渐暗的天色里，扎得很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