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寒:残阳录 第13章 ,短剑残阳

作者:雾里残阳 分类:修真 更新时间:2025-11-04 07:5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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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霜落下来时,青石镇的青石板泛着冷光。

不是冰的寒,是霜的凉,像撒了层碎盐,踩上去“沙沙”响,沾在鞋尖,一蹭就化。断愁酒馆的灯早亮了,昏黄的光从窗纸透出来,裹着晚霜,像团暖云,在冷里扎了个根。

沈清寒在擦剑。

断剑放在柜台后的木案上,黑鞘解了,半截剑身亮得像霜,刃上的“残阳”二字,在灯光下泛着淡红,是十年前淬的血,早干了,却像还留着温度。他用的布是苏晚的那块,蓝布上绣着“晚”字,针脚歪歪扭扭,擦过剑刃时,动作轻得像怕碰疼。

梁上的银铃晃了晃。

风从门缝钻进来,裹着霜气,铃身碰着木梁,“叮”的一声,轻得像孩子的呼吸。赵九坐在角落,手里拿着周平送来的还魂草,叶片青嫩,沾着药香——周平早上说要回天衍阁后山种药,临走前把刚采的还魂草塞给了他,说“这草能解小毒,留着应急”。

“吱呀——”

门轴响了。

进来的是个孩子,约莫七八岁,穿件洗得发白的棉袄,袖口磨破了,露出里面的棉絮。他手里攥着个布偶,是用旧布缝的,像只小兔子,耳朵缺了一只。孩子站在门口,没敢进来,眼睛盯着柜台后的断剑,亮得像星子。

沈清寒停了擦剑的手。

“要酒?”他的声音放软了点,不像对影卫时的冷,也不像对周平时的沉,像裹了层霜后的暖。

孩子摇摇头,往后缩了缩,布偶攥得更紧了:“我……我娘说,这里有会发光的剑,我想来看看。”

赵九笑了,把还魂草放在桌上,对着孩子招手:“过来吧,剑在这,给你看。”

孩子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来。他踮着脚,趴在柜台上,眼睛离剑只有半尺远,呼吸都放轻了:“这剑……是断的?”

“是断的。”沈清寒拿起剑,递到孩子面前,刃尖离他的手三寸远,没敢太近,“叫‘残阳’。”

孩子的指尖碰了碰剑鞘,凉的,像晚霜。他突然抬头,看着沈清寒:“叔叔,残阳剑能斩坏人吗?”

沈清寒的指尖颤了颤。

十年前,他也这样问过师父。那时他才七岁,抱着师父的腿,看着阁里的弟子练剑,问“师父,残阳剑能斩坏人吗”,师父笑着摸他的头,说“清寒,剑不是用来斩坏人的,是用来护好人的”。

“能。”沈清寒把剑放回木案,“但它更会护好人。”

孩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看了剑一会儿,突然从怀里摸出颗糖,放在柜台上——糖纸是红的,皱巴巴的,应该揣了很久。“这是我娘给我的,甜的,给叔叔们吃。”

赵九拿起糖,剥开糖纸,塞进嘴里,甜得眯起眼:“真甜!谢谢你啊,小朋友。”

孩子笑了,露出两颗缺了的门牙,像小月亮:“我叫小石头,住在镇子西头,我娘是卖布的。”他顿了顿,又说,“我以后也要学剑,像残阳剑一样,护好人。”

沈清寒没说话,只是从柜台下摸出个铜铃——不是苏晚的那只,是他用铜片做的小铃,铃身刻着个“暖”字,是王婶教他刻的,歪歪扭扭的。他把铃递给小石头:“这个给你,想练剑了,就摇一摇,能想起‘护好人’的话。”

小石头接过铃,攥在手里,笑得更欢了:“谢谢叔叔!我明天还来,给你带我娘做的花卷!”

他跑出门时,晚霜还在落,布偶的耳朵晃了晃,像只真的兔子。门轴“吱呀”一声,风裹着他的笑声飘进来,混着银铃的声,暖得像糖。

“这孩子,倒像当年的你。”赵九说,手里还捏着那颗糖的糖纸,红得像苏晚的裙。

沈清寒拿起铜铃,晃了晃,“叮”的一声,和梁上的银铃应和着:“比我当年胆大。”

正说着,门又响了。

周平走进来,蓝衫上沾了点泥,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装着还魂草,还有几颗野果,红的,像小灯笼。“沈先生,赵兄弟,我把药圃的土翻了,种了些还魂草,明年就能用了。”他把野果倒在柜台上,“山里摘的,甜,你们尝尝。”

沈清寒拿起颗野果,咬了一口,甜得像蜜,带着山的气。“辛苦你了。”

“不辛苦。”周平坐在柜台边,看着桌上的还魂草,笑了,“能种药,能护人,比什么都好——当年阁主说的‘药能救人’,我总算做到了点。”

赵九拿起颗野果,扔给周平:“以后有需要,我跟你一起去后山,我力气大,能帮你翻土。”

周平接住果,点了点头,眼里亮着光。

这时,门外传来王婶的声音,带着笑:“清寒,周先生,赵兄弟!快出来拿包子,刚蒸好的肉包,热乎!”

沈清寒走出去,王婶手里拎着个竹篮,里面的包子冒着白汽,香飘得远。“小石头刚跟我说,在你这得了个铜铃,高兴得不行,说要天天来给你送花卷。”她把篮子递过来,“我多蒸了点,你们晚上热着吃。”

“谢谢王婶。”沈清寒接过篮子,暖得烫手。

王婶又笑了:“谢啥!你们护着镇子,我给你们做口热的,应该的。”她指了指酒馆的窗,“李伯说你家窗棂松了,晚上会漏风,他吃完饭就来给你修。”

沈清寒抬头,看了眼窗棂——确实松了,上次秋雨时被风吹得晃,他还没来得及修。“麻烦李伯了。”

“不麻烦!”王婶挥挥手,走了,布裙扫过青石板上的霜,像团软云。

回到酒馆,周平已经把野果分好了,放在三个铜杯里,红的果,亮的杯,像幅画。赵九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肉汁流出来,沾在嘴角:“香!王婶的手艺,没说的!”

沈清寒也拿起个包子,热的,烫得指尖发疼,却暖得舒心。他想起十年前在天衍阁,师父也总在早上蒸包子,是豆沙馅的,甜得像蜜,那时他总抢着吃,师父笑着说“慢点,没人跟你抢”。

现在,没人抢了,却有更多人给你送包子,送花卷,送暖酒,送还魂草。

晚霜慢慢厚了,落在酒馆的门楣上,“断愁”二字被霜裹着,墨色暖了,像在笑。梁上的银铃,被风晃得更勤了,“叮”“叮”的声,混着包子的香,野果的甜,还魂草的药香,像首暖歌。

“清寒,”周平突然开口,“明年还魂草长好了,我想在镇子西头开个药铺,免费给人看病,你觉得怎么样?”

沈清寒点头:“好。需要帮忙,我们都来。”

赵九也点头:“我帮你搭架子,李伯会做门板,王婶能帮你缝药袋,肯定能开好。”

周平的眼睛红了,拿起个野果,咬了一口:“谢谢你们……我以为灭门后,我再也没有家了,现在才知道,家不是阁楼,是人。”

沈清寒没说话,只是拿起那杯没喝完的暖酒,喝了一口。酒里带着野果的甜,包子的香,还有霜后的暖,冷得透,却暖得深——家确实不是阁楼,是断愁酒馆的灯,是梁上的银铃,是手里的断剑,是身边的这些人。

门外传来李伯的声音,带着锤子的“咚”响:“清寒,我来修窗棂了!”

沈清寒走出去,李伯扛着工具箱,手里拿着块新木,笑盈盈的:“天黑前肯定修好,保证晚上不漏风!”

霜还在落,却没那么冷了。李伯的锤子声,周平的笑声,赵九的说话声,梁上的银铃声,混在一起,裹着晚霜,裹着灯光,裹着整个青石镇,暖得像个家。

沈清寒站在门口,看着李伯修窗棂,看着酒馆里的灯光,看着天上的星子——星子亮得像碎银,落在霜上,落在灯上,落在每个人的笑上。

他知道,这晚霜会化,这灯会灭,这夜会过去,但这些暖不会。

残阳剑会护着,银铃会记着,铜杯会盛着,包子会热着,人会等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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