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狱杀戮场。
死寂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沸腾。
“画师！”
“妖狐！”
震天的呼喊，不再是单纯的崇拜，而是夹杂着一种对神祇的病态狂热。
林席没有理会看台上的疯子。
他抱着胡列娜，一步步走下平台。
脚下，是凝固的暗红色血泊与踩得嘎吱作响的碎骨。
他的脸上血色尽褪，体内魂力早已干涸，全凭一股意志强撑着没有倒下。
胡列娜在他怀中，呼吸均匀，只是眉心依旧紧锁。
显然，方才那场血战对她的消耗同样是毁灭性的。
回到那间熟悉的石屋。
林席将胡列娜轻轻放在床上，为她盖好薄被。
做完这一切，他身体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靠着墙壁滑坐在地，胸膛剧烈起伏，大口喘着粗气。
被强行吞噬火球造成的内伤，在他的五脏六腑间灼烧。
他没有立刻运功，而是从储物魂导器中取出一小瓶清水，拧开，递到胡列娜嘴边。
“娜娜，喝点水。”
胡列娜缓缓睁开眼，那双勾魂夺魄的狐狸眼里，此刻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疲惫。
她没有接水瓶。
反而挣扎着坐起身，扑到林席身边，一把抓起他的手腕。
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魂力，顺着她的掌心，渡入林席体内。
“你先疗伤。”
她的声音沙哑，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执拗。
“你的伤，比我重。”
林席看着她苍白的脸，心头一暖，没有再推辞。
他闭上眼，引导着那股暖流，开始修复体内断裂受损的经脉。
胡列娜就那么静静地坐在他身边，为他护法。
不知过了多久。
“咚咚！”
敲门声突兀响起。
两人同时睁眼，眼神瞬间转为冰冷。
“是我。”
门外是黑纱的声音。
与昨夜的惊惶不同，此刻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激动与颤抖。
林席示意胡列娜别动，自己起身，拉开了门。
黑纱闪身而入，反手将门关紧。
她看着林席，妖娆的脸上神色无比复杂。
“你们……你们真的做到了。”
她喃喃自语。
“百人斩，地狱三头犬……你们把杀戮之王最得意的玩具，全都砸了个粉碎。”
“他还有什么招数？”林席直截了当地问。
黑纱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眼中的激动被浓重的忧虑取代。
“有。”
她似乎连说出那几个字都需要巨大的勇气。
“王之试炼第二场，已经定下了。”
“镜像之战。”
“什么意思？”胡列娜皱眉。
“意思就是……”
黑纱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眼神里充满了怜悯。
“明天，你们的对手，是你们自己。”
“杀戮之王会用血池的力量，复制出两个和你们一模一样的镜像。”
“一样的武魂，一样的战斗技巧，一样的思维模式……甚至，连你们此刻的伤势，都会被完美复刻。”
黑纱的声音低沉下去，吐出的每个字都带着残忍的意味。
“规则只有一条。”
“画师，必须亲手杀死妖狐的镜像。”
“而妖狐，也必须亲手，杀死画师的镜像。”
“只有这样，你们才能活下来。”
石屋之内，针落可闻。
胡列娜的身体，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一下。
让她……亲手杀死林席？
哪怕只是一个镜像。
“这是诛心之计。”
林席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平静得可怕。
他看着胡列娜瞬间煞白的脸，伸出手，握住了她冰凉的指尖。
“娜娜，看着我。”
胡列娜抬起头，对上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那不是我。”
林席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也不是你。”
“它们只是杀戮之王用血肉和能量捏造出来的玩偶，是披着我们皮囊的怪物。”
“明天，你要做的，不是杀死我。”
他的声音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敲在胡列娜的心上。
“而是，保护我。”
“用你手中的武器，替我斩断一切伸向我的爪子。明白吗？”
胡列娜怔怔地看着他。
保护他……
是了。
那不是林席。
那是想要杀死林席的敌人！
她心中的迷茫与痛苦，瞬间被一股更加炽烈的杀意所吞噬、燃尽。
谁敢动他，谁就得死！
哪怕那个敌人，长着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我明白了。”
她重重点头，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黑纱在一旁，看着这两人在短短几句话间就重铸了心防，眼中闪过由衷的钦佩。
这两个人，根本就是怪物。
“你们能想通最好。”
黑纱的语气恢复了冷静。
“不过，别掉以轻心。镜像拥有你们的一切，包括你们对彼此的了解。这会是一场……对自己最残酷的战斗。”
“多谢。”林席点头。
黑纱没有再多言，身影一闪，再次融入黑暗。
“林席。”
胡列娜反手握紧他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我不会手软的。”
“我知道。”
林席笑了笑，将她揽入怀中。
“早点休息，明天，还有一场硬仗。”
这一夜，两人相拥而眠。
……
次日，地狱杀戮场。
当林席和胡列娜再次踏上平台时，迎接他们的，是前所未有的狂热浪潮。
所有人都知道了今天的规则。
亲手杀死自己的爱人！
这是何等香艳，何等残忍，何等刺激的戏码！
“战斗开始！”
宣告声落下。
平台中央，两滩粘稠的血液蠕动、升腾，最终凝聚成了两个和他们分毫不差的人形。
一个白衣胜雪，手持画笔，眼神淡漠。
一个黑衣紧身，手握长鞭，媚骨天成。
“镜像-妖狐”看着林席，嘴角勾起一抹与胡列娜一般无二的狡黠笑意。
“林席，你舍得对我动手吗？”
“镜像-画师”则看向胡列娜，声音平静无波。
“娜娜，过来。”
胡列娜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抽痛了一下。
但下一秒，她眼中的动摇就被冰冷的杀意彻底覆盖。
“闭嘴，怪物！”
她娇喝一声，手中长鞭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直取“镜像-画师”的咽喉！
与此同时，林席也动了。
他的身影快到留下一道残影，手中的创世之笔没有任何花哨，以最直接、最狠戾的角度，直刺“镜像-妖狐”的心脏。
没有试探。
没有犹豫。
战斗，在开始的瞬间，就进入了生死一线的白热化！
当！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炸开。
长鞭被“镜像-画师”用画笔精准地格开，激起一串火星。
那个“林席”，无论是格挡的角度，还是卸力的技巧，都和林席本人如出一辙。
另一边，林席的必杀一击，也落空了。
“镜像-妖狐”以一个他预判中完全相同的、最极限的侧身，险之又险地躲开了笔锋。
“林席，你的杀气，太重了哦。”
“镜像-妖狐”娇笑着，身形滴溜溜一转，长鞭从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缠向林席的双腿。
这是胡列娜的杀招之一！
林席眼神一凝，脚尖在地面重重一点，身体拔地而起，避开了长鞭的缠绕。
而在他跃起的瞬间，“镜像-妖狐”的攻击接踵而至。
她手腕一抖，长鞭竟在半空中绷得笔直，化作钢枪，直刺林席胸膛！
这一招，正是昨天胡列娜用来辅助林席，拉扯地狱三头犬的招式！
空中的林席无处借力，眼看就要被这一击贯穿。
“休想！”
胡列娜的娇喝声响起。
她竟是瞬间舍弃了与“镜像-画师”的缠斗，手腕翻转，一柄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寒光，精准地射向那根笔直的长鞭。
叮！
匕首与鞭身碰撞，巨大的力量让长鞭的轨迹出现了微小的偏移。
就是这分毫之差！
林席在空中硬生生扭转身形，与那致命的鞭梢擦身而过。
“干得好！”林席稳稳落地。
然而，他还没站稳，一股致命的危机感，从背后炸起。
是“镜像-画师”！
他抓住了这电光石火的间隙，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林席的身后。
手中的创世之笔，带着七彩流光，直刺林席的后心。
这一击，快、准、狠！
是他自己，最熟悉的攻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