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洲,定龙县,张家私塾。
院内的竹子被微风吹的稍稍晃动,沙沙作响。
张夫子躺在地上,凌乱的儒服上,清楚地写着一个“漕”字。
一把刀就插在他的心脏位置,伤口很深,所以只剩一个刀柄露在外面。
五名学子,围跪在张夫子的尸体旁。
哽咽之声,不绝于耳。
张夫子为人仁厚,只收少许束脩就愿意给镇上的穷苦子弟启蒙。
时常,还会资助穷苦子弟些粗粮馒头。
这么好的人,如今死了。
“漕帮这些狗杂碎,我们要给夫子报仇啊!”
五名学子中,张二狗捏紧拳头,道。
可大多学子闻言,脸上却都流露出惊恐之色。
“慎言啊,那是漕帮,谁敢惹啊?!”
李小土颇为恐惧的道。
“漕帮有武者,我们去也是送死,而且夫子泉下有知,也肯定不会瞑目的。”
五名学子中,年纪最长的王文才如此道。
“难道这事就这么算了?”
张二狗愤愤不平。
“二狗,不要意气用事,你想想牛嫂,你若有事,牛嫂怎么办?”
王虎拍了下张二狗的肩膀,如此道。
闻言,张二狗的胆气陡然间变得弱了几分,嘟囔了几句,却已压低了声量。
“唉,夫子现在死了,这书咱们是念不成了,大家各奔东西吧,以后如果能混出个人样了,真的有机会,咱们也别忘了夫子之仇。”
王文才如此道。
闻言,在五人之中,始终一言不发的林子云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儒服,就用力的捏紧了拳头。
这一身儒服,都是张夫子拿给他的。
若非如此,他连一件像样的新衣服都没有。
“文才兄,您日后,是不是要进衙门了?”
李小土突然朝着王文才问道。
“没那么快。”
王文才叹了口气,道:“本来想跟着张夫子再多学两年,可如今,唉,只有自学几天,再去衙门了。”
闻言,张二狗,王虎,李小土看向王文才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惊羡之色。
林子云也抬眼看了看王文才,这王文才的父亲是县里的白吏,虽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官,但也比其他人强很多了。
“唉,不读书,我得回去帮我老爹,以后只能在地里忙活了。”
李小土叹了口气,一旁的王虎也跟着叹气,两人家境差不多,都是普通的农户。
“我日后要去练武!”
张二狗的话,震惊到了其他人。
“二狗,练武很花银子的,你家有那么多钱么?”
李小土立刻问道。
“我娘这些年存了些还借了点。”
张二狗盯着地上的夫子尸体,咬牙道:“我算是看明白了,这个世道,拳头大才是道理!”
“我必须学武,只有这样才能带着我娘一起过好日子,才能帮夫子把仇报了!”
闻言,众学子包括那王文才都很羡慕的看着张二狗。
只要是一个武者,哪怕只是刚刚入门,那地位也不是寻常百姓能比的。
随便去县衙报个道,就能取得正式官职,比王文才的爹地位都大得多。
“林子云,你呢?你以后不读书了,你也要回家种地么?”
那王虎突然转头看向一直未曾说话的林子云,问道。
“我。”
林子云发现其他人都朝着他看来,却对这些从小待在一起的玩伴感到有些陌生。
只因他从三天前穿越过来后,就已经不是这些人熟悉的林子云了。
而再想一想他的家境,父母皆是老实巴交的佃户,穷的叮当响。
如今看来,林子云本应该跟那李小土和王虎一样,回家种地去。
而李小土和王虎毕竟是耕自己家的地,而他是耕地主的地。
但是,林子云看了看地上的张夫子尸体。
却是知道,他似乎能比原主有更多的选择。
只因,在旁人眼中的普通尸体,但在他眼中,那尸体上方却有一排旁人看不见的小字。
【遗失之儒道36载】
【可推演圣人道:儒圣】
“我还没想好,先回去跟爹娘商量一下再说吧。”
林子云最终道。
闻言,其余四人也都回过头去。
“唉,夫子的后事交给我来办,我这就去定一口棺材,等头七一过,就把夫子下葬了。”
王文才最终叹了口气,主动将张夫子的后事都给包揽了下来。
等棺材送来了,五名学子帮忙把张夫子的尸身抬入棺材,设好灵堂,留下王文才负责守夜后,其他人就各自回家去了。
出了书院,林子云,李小土和王虎一起,都朝着县城的城南走去。
三人都没说话,穿街走巷,又过了三座桥,就看到了那一亩亩的良田。
这种种在县城里的田叫城边田,里面的稻米已经熟了,微风吹过,掀起一波波的浪来。
“唉,本以为读好书,经过夫子举荐还可能去参加童试的,这下好了,以前交的束脩都白交了。”
一旁的王虎叹了口气,道
闻言,李小土脸色也很难看。
他随后扭头看向林子云,突然道:“林子云,你家里人给了多少束脩?”
“每年半斗稻子。”
林子云看了看李小土,道。
闻言,李小土的心情稍微好了些。
“我家就在前面,走了。”
王虎则突然朝着李小土和林子云拱手作揖,然后就小跑着溜了。
李小土愣了愣,就反应过来般,也朝林子云作揖。
“我的家也在不远的地方,我也走了。”
林子云看着李小土匆匆的走了,却也猜到了两人的心思。
他是一个佃户,家里本就困难,一年还出了半斗稻米,想必掏空了家底。
万一他开口借,多年同窗,这两货借还是不借呢?
干脆跑快点,避他如避瘟神啊。
林子云摇了摇头,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他随后点出了面板。
【精:5】
【气:5】
【神:5】
【神圣道:无】
【神宫:无】
【可推演:圣人道】
林子云盯着面板上的那些小字,一屁股坐在田坎上。
稻穗低垂,一波波浪涛挡住了少年的脸。
林子云见田中劳作的几名农夫没有注意到自己,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粗粮馒头,一口咬了下去。
张夫子是收了他半斗米的束脩,可每天资助给他的粗粮馒头都多达三个。
他在夫子麾下求学三年,算下来吃的粗粮馒头价值可已经远超了那些米了。
过往没有好衣服穿时,也都是夫子给的。
林子云思及过往,却只觉得手里粗粮馒头咀嚼起来,渐渐都咸滋滋的了。
这世道,好人不长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