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滩上,芦苇丛中,随处可见倒伏的饿殍枯骨。
野狗、豺狼四窜,天上秃鹫盘旋。
踹死三只扑上来的豺狼后,闻着肉味而来的野狗,豺狼这才呜咽着退去。
白泽没有赶尽杀绝。
炎炎夏日,大量尸体暴于荒野,极易滋生瘟疫,秃鹫、豺狼、野狗等也算是大自然的清道夫了。
走走歇歇,白泽忽然停步,他闻到了血腥味。
转过一道河湾,十多个盗匪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为首的刀疤脸,白泽记忆尤为深刻,正是两月前,追的他跳江的家伙。
“大哥,来货了。”
循着手下的目光看去,刀疤刘面露狰笑,染血长刀直指突然出现的青衫书生:“去两个,把那书生给我……”
大地一震,青衫书生原地消失,再出现,已站在刀疤刘所站位置。
刀疤刘只觉眼前一眼,整个人横空飞起,胸腹间好像裂开了,巨疼。
意识堕入黑暗前,他恍惚看到了自己那坠入江水的下半截身体。
一记搬拦捶打的刀疤刘飞起,断为两截,跌入江中。
砰,啪,轰……
白泽出手不停,余下的盗匪很快便都步了刀疤刘的后尘。
弃刀,跪地求饶的,白泽都没放过,全杀了!
白泽第一次杀人,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心不颤,手不抖,实在是逃难路上,见多了杀戮与血腥。
被盗匪截杀的逃难百姓,看穿着气质,应是一位地主员外与他的随从,另外还有两个背着书箱的书生。
白泽的目光很快被散落一地的书籍吸引。
他眼中的书籍,每一本都在闪烁微光。
一本医家《百草经》,散发着柔和的绿色光芒。
一本儒家《论语集注》,透着浩然正大的白色微光。
一本法家《大黎律疏》,萦绕着冷峻深沉的黑色光晕。
一本兵家《兵法三十六》,闪烁着铁血般的红芒。
……
这就是文气!
不同学派的典籍蕴含的文气力量不同,外显的文气之光自然也就颜色各异。
儒家浩然正气显白。
法家刑名律气显黑。
兵家兵戈战气显红。
农家稼穑源气显绿。
……
著书之人学问越大,文气愈浓,文气之光愈盛。
其中,又以真迹手稿的文气最浓、最盛。
摹本,临本,拓本,印刷本皆不如真迹手稿。
地上散落的书籍以儒家,法家典籍居多,且皆为印刷本。
白泽一一拾起,拍去尘土,放入书箱。
随后,白泽又捡起盗匪堆在一旁的金银财货,共计银票五百两,碎银三十七两,铜钱一千三百六十枚,金银首饰玉佩若干。
铜钱太多,带着太显眼,白泽挖坑掩埋,准备回头再取。
接着,白泽寻了处干燥的河岸高地,用手挖了几个墓坑,将亡者尸体掩埋。
“乱世飘萍,生存不易,唯愿诸位来世投个好胎。”
白泽对着新坟躬身一揖,而后背上书箱,继续前行。
晌午时分,转过一道河湾,黑水镇低矮的土坯城墙已遥遥在望。
城头飘着的,是代表大黎王朝的日月旗。
临近镇子,一股混杂着鱼腥、汗臭、劣质脂粉、淡淡尸臭以及烟火气的复杂味道扑面而来。
这里是码头棚户区,街道狭窄而肮脏,污水横流,两旁是低矮破旧的木屋与茅棚。
居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面黄肌瘦,眼神麻木而警惕,全都是跟白泽一样逃难至此的外来者。
几十具饿殍,病尸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
穿着破旧皮甲的城防兵正指挥着面黄肌瘦的百姓,将一具具尸体抬上板车,拉去乱葬岗掩埋。
“什么人?!”
一个城防兵听到脚步声,猛地拔刀转身,眼神锐利。
身旁的同伴也立刻警惕起来。
白泽停步,拱手作揖:“在下白泽,逃难书生,大黎琅琊县学子。”
两个城防兵上下打量他。
一米八出头的个子,青衫飘摇,面容俊美,眼神清正,背着个竹制书箱,风尘仆仆,确实像个逃难书生。
但乱世之中,他们不敢大意。
“身份铭牌!”年长些的城防兵沉声道。
白泽解下腰间代表他户籍身份的铜质铭牌,抛了过去。
城防兵仔细查验,确认无误,紧绷的脸色才缓和下来,将铭牌抛回:“原来是白公子,方才多有得罪,莫怪。”
“三天前,有盗匪假扮书生问路,害了我们两个兄弟性命……”
白泽摆手道:“无妨,谨慎些好。”
穿过棚户区,过城门,入了黑水镇。
街道干净整洁,大街小巷人来人往,卖货郎,包子铺,面馆,地摊上传来的吆喝,空气中弥漫的各色吃食香味,酒楼,客栈,粮铺,布行,青楼……
久违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白泽心神不由的一阵恍惚。
人间烟火气,最抚凡人心。
还是红尘好啊!
看着眼前的市井烟火,白泽内心极为向往,要不是为了修行,他都想在黑水镇定居了。
可惜,他穿越的是妖魔乱世,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肉,变强是他唯一的出路。
人生不过舍得二字,有舍才有得。
问了路人,白泽直奔镇上最大的书铺墨香斋而去。
小镇的书铺再大也就那样,书籍种类不多,大多是些蒙学读物和常见的经史子集印刷本,文气稀薄。
白泽懒得精挑细选,看到顺眼的就扔进书箱,直至将书箱装满为止。
因为买的多,老板不仅打了折,还送了一套笔墨纸砚,总花费五两七钱银子。
背着沉甸甸的书箱走出墨香斋,白泽闻香来到一个路边摊,要了大碗卤面,一碗羊杂汤。
吃饱喝足,又采买了三只酱板鸭,五斤酱牛肉,一坛十年陈酿的女儿红,打道回府。
即将走出小镇时,白泽被一阵讨价还价声吸引。
城门口附近,人来人往,一个儒衫打满补丁的书生,正捧着本用蓝布包裹的书籍,与几个同样书生打扮的年轻人说着什么。
“季兄,你这《礼记注疏》是孤本不假,可十两银子,太贵了!”
“是啊季兄,令堂病重,我等也知你难处,但十两纹银实在……不如你降降价?”
季青临眼眶泛红:“诸位同窗,这是我家传孤本,上面有我祖上,前朝礼部右侍郎怀仁公的亲笔注释,若非家母病重,急需银钱抓药,我,我断不敢变卖祖传之物!”
“十两,十两已是最低价了!”
围观书生面露同情,但依旧摇头,十两银子对他们这些寒门士子来说,也是一笔巨款。
走到近前的白泽被季青临手中蓝布包裹,吸引了所有目光。
在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个小太阳。
浓郁到化不开的浩然正气蒸腾翻涌,比书箱里所有书籍加起来的文气还要精纯、厚重!
绝对是布置书阵的绝佳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