盥洗室内，海尔修将盥洗室里的所有人，哪怕是正坐在马桶上的一位神职人员都直接踹了出去。
在确保所有人都出去后，海尔修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铁盒，打开后从里头掏出了一根厚厚的雪茄给自己点上。
烟雾缭绕，雪茄的香味并没有让海尔修的心神镇定下来许多，反倒是让他觉得越发不真实，镜中的自己越发不清晰。
他忍不住对自己发问：
明明昨天才把胡子刮了，怎么今天又长了出来...
自己昨天不是刚刚洗了头吗？怎么现在看上去也有些油了？
话说自己的黑眼圈是不是有点重？
我...
哪怕是自己不断地分散注意力，海尔修终究是无法做到先前那装出来的平和的样子。
“草你妈的！”
他一拳直接砸在面前的镜子上，力道之大直接将镜子砸成了一张密集的蜘蛛网。
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海尔修只觉得自己压抑的情绪一点也没好起来，甚至变得更加糟糕。
他甚至有一种错觉，刚刚那一拳并没有砸到镜子上，反而是给了镜子里的自己狠狠一拳，把镜子里的自己，把现实里的自己一同砸了个粉碎，把原先装出来的平和情绪砸出了个口子。
情绪就像是决了堤的洪水一般，越发汹涌地从这些蛛网般的缝隙中不断流淌而出，越来越快，越来越多。
海尔修痛苦地用手接过清水打在自己的脸上，甚至打湿了他做好了的头发，几缕发丝无力地垂落在额头前。
“给您毛巾。”
“多谢...”有些虚弱的接过一旁人递来的毛巾，温热而柔软的毛巾擦了擦脸，海尔修刚觉得自己心底翻滚的情绪好上了一些，动作却微微停了一瞬。
“你觉得...”
旁边那人话音未落，海尔修便毫不犹豫地将手中的毛巾混杂着祷告直接砸了过去，大腿径直发力，膝盖直逼身边人的脸。
“海尔修，你看上去很不好。”
砰！！！
伴随着空气的一声炸响，海尔修的膝盖稳稳地停在欧尼的鼻前。
当看到欧尼的那一瞬间，海尔修便陡然明白眼前人是来做什么的。
利落地把自己的膝盖收回，海尔修伸手对一旁的门点了一点，一道流光自他的指尖迸发而出，将周遭的缝隙堵得严严实实。
“伊吉让你来找我的？”海尔修开门见山地问道，同时有些不耐烦，“他有没有主意？”
“...是的。”沉默了一小会，欧尼果断地开口。
“要我帮忙？”说着，海尔修注意到了欧尼手上拿着的金丝雀玫瑰，面色露出一丝不悦，但还是沉声道：“我要怎么做？”
欧尼没有预料到海尔修如此果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不过最终还是顺畅地开口：“沃克已经被人拖住，不会来找你的麻烦，我们必须找到莉莉，这样才能确保伊吉和莉莉都活下来。”
“这还用你说？！”海尔修眉头紧皱，但想了想，又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莉莉在哪，沃克的人带走了她。所以目前来看，最省时省力的事情就是把沃克弄死，我用祷告搜索他的灵魂...不，佩顿那个杂种一定会提前用祷告封锁沃克的灵魂...”
欧尼甚至没机会插嘴，站在一旁的海尔修就宛若排练一般，将他心中的所有想法一一说出：“但是佩顿是冲着伊吉来的，要用莉莉要挟伊吉，希望伊吉彻底加入教会，放弃抗争...
虽然弄不清楚佩顿要做什么，但想要让伊吉彻底信服，那就意味着必须要让伊吉见到莉莉正处在生死危机当中...”
海尔修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对着欧尼开口道：“伊吉上台的时候，莉莉就会出现，但是具体出现在哪，还得另外说。”
“你...”
“走吧，噢，不，我记得你们特情科是不是有个可以伪装成别人的小家伙？用他代替我。”海尔修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不容置疑，但看到欧尼有些僵住的神色后，海尔修疑惑道：“没有这个人吗？我记得是叫什么卡洛？”
“额...有是有，但在伊吉上台前，卡洛的遗物：【模糊的面纱】就已经被伊吉借去了。”
“被伊吉借去了？”海尔修望着欧尼，脸上的疑惑越发凝实。
伊吉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他在台上要变成别人的样子？
海尔修正处于疑惑当中，便陡然听见莱恩的声音自外头传来：“女士们先生们，我们亲爱的伊吉神父马上就要登台演讲，请做好准备吧诸位！接下来，伊吉神父将会为我们献上一份奇迹！”
话音尚未落下，欧尼与海尔修对了一眼，两人便立马朝外走去。
推开门的一瞬间，海尔修就毫不犹豫地拧断了两个在门口的神职人员的脖子，甚至没有去怀疑他们是否是沃克的人，就是直接的拧断。
“海尔修！你在做什么！？”见到如此陌生的海尔修，欧尼忍不住开口质问，但却被海尔修冷冽的眼神死死盯住，“涉及到我妹妹的事情，我绝不会允许有一丝差错...之前沃克趁我不在把莉莉带走，就是我这一生中犯下的最大错误，我不会允许自己再犯这样的错误。”
他随手一指，两个人的尸体也瞬间被蒸发，就好像从未存在过一样。
“所有人都可以死，但我的亲人不行。”
顿了顿，海尔修补充道：“佩顿也可以死。”
嘴角僵了僵，欧尼与海尔修停在了观众席的最外围，等待着伊吉的出场...
与莉莉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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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恩从台上退到台阶边，轻快地拍着伊吉的肩膀，语气里满是笃定：“怎么样？我猜你已经想通了？毕竟你现在看起来比之前好多了。”
“是想通了。”伊吉郑重点头，目光清亮得像淬了光，“我要救莉莉。”
“这就对了！”莱恩猛地鼓起掌，脸上的笑意几乎要溢出来。
虽然暂时没法除掉伊吉，但一想到能省去后续一堆麻烦，还能在佩顿先生面前讨个提拔……更妙的是，他太懂这些站在神坛上的“英雄”了。
伊吉此刻或许会为救下莉莉而松快，但那些被抛下的平民、那些未竟的责任，迟早会在他心里发酵成愧疚与绝望。
光是想象那种英雄跌落神坛的痛苦，莱恩就忍不住浑身发颤，眼底泛起病态的兴奋——他就爱极了这副景象。
“你看起来很高兴？”伊吉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臆想。
莱恩毫不掩饰地点头，凑近他耳边低语，气息里带着得意：“当然。”
“可我话还没说完。”
“嗯？”
伊吉转身走向神坛顶端，阳光在他身后炸开一片金芒，几乎要将他的轮廓染成透明。
他在最高一级台阶停下，缓缓回头，对着莱恩勾了勾唇角，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嚣张，一字一顿道：
“台下的人，我也要救。”
他顿了顿，迎着莱恩骤然僵硬的脸，伸手虚抓，冷声道：“我、全、都、要！”
“莱恩，有能耐，就来阻止我吧！”
说完，伊吉便大踏步走上前，笔直地停在演讲台上，朝着众人挥手。
“伊吉！是伊吉！”
“瞧瞧神父如今精神的模样！我就知道他一定可以！”
“真不知道神父等会会说些什么呢！”
人群中爆发的浪潮不仅淹没了伊吉，同样让正在朝上走的莱恩心中猛地升起一团火气。
但这团火气很快就在莱恩的心里消散，转而变成了极度的警惕。
莱恩从不觉得生这种莫名的气有用，与其有生气的时间，不若好好想想该怎么办，该怎么处理这些事情。
他就是靠这些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的。
“我倒是很好奇，如此自信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法子，从这阳光明媚的女神坛上退场呢？”
冷笑着，莱恩迅速走上了台面，静静地站在伊吉的身侧，同时目光看向了远处那环抱着众人的光明女神像。
伊吉注意到了一旁莱恩的目光，同样把目光放在女神像上看了看，但并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便把目光收回，同时开口道：“在开始之前——我要感谢你们。”
他的声音带着暖意，目光缓缓掠过台下，“感谢光明女神，赐予我能站在这里的机会；感谢教会的诸位同僚，你们的信任与守护，让我至今安然；也感谢在座的每一位，无论你们来自何处、身份如何，你们今日能来到这里，便是我此生的荣幸。”
随着伊吉话音的落下，台下响起的是雷鸣般的掌声，而伊吉也注意到了正处于远处的海尔修与欧尼，坐在观众席上照顾着康纳与先前那位灰色头发的人（沃克）的弗洛与伊德。
虽然几人之间没有明确的制定计划，但看到如今的景象，伊吉也能猜测到几分。
康纳他们正在全力帮自己，而海尔修的话，大概率是为了莉莉。
那变相的也对自己有帮助。
那就够了。
只要莉莉的安全不会受到极大的威胁，那么问题就不会太大了。
而如今自己要做的事情，就是一定要见到莉莉。
莱恩不可能再度中途打断自己的演讲，那能让自己知道莉莉受到了极大的危险的方法只有一个。
让莉莉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而现在，伊吉要做的就是等待莉莉的出现，或者是...
逼他们一把。
伊吉心中略微安定了一点，把目光抬起，又上前走了一步，彻底地站在那无数晶石反射的神光之间。
那股极致的暖意以及飞速上涨的勇气叫伊吉心中底气更足，他望着台下的人群，开口道：“但我想说的，并不是这些，相反，我要给诸位讲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什么？”
台下的议论声像被掐断的弦，瞬间停了。
无数道目光齐刷刷砸在伊吉身上，有困惑，有好奇，还有隐隐的不安——在光明女神坛上，对着万千信徒说“大逆不道”，这本身就是疯话。
莱恩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指尖悄悄攥紧，同时手上戴着的戒指微微亮了一亮。
他当然也注意到了台下海尔修早就不在原位。
甚至沃克都靠在了康纳的身边。
“啧……特情科，下四家……”莱恩的眉头拧得更紧，背在身后的手轻轻勾了勾。
与此同时，人群边缘的海尔修与欧尼几乎在伊吉话音落下的瞬间，脊背就瞬间绷紧。
伊吉敢在这种场合抛出“大逆不道”四个字，必然是做好了撕破脸的准备。
同时，这想来也是伊吉的提醒。
两人飞快交换了一个眼神，脚步不停，借着人群的缝隙朝神坛靠近，目光却死死锁在伊吉脸上。
他们在等，等一个信号——只要伊吉的神色有半分剧烈的波动，莉莉就一定会出现。
“会在哪……到底藏在哪……”伊吉的目光像鹰隼般掠过全场，扫过黑压压的人头，扫过教会人员的队列，扫过远处的回廊与石柱，心脏随着视线的移动一点点收紧。
可目光所及之处，连个相似的身影都没有。
就在他焦灼得指尖发凉时，身边的莱恩忽然极轻地咳嗽了一声，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伊吉的心猛地一跳，像被无形的线拽着，缓缓抬起了头。
这一次，他终于看到了。
看到了那个被自己漏过的、最显眼也最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方——光明女神像。
那尊环抱着金色光晕的巨大神像，此刻竟像活了过来。
原本洁白的裙裾褶皱间，渗出点点妖异的幽光，如同凝固的血。而在神像顶端、离地面足有几十米高的檐角上，一道纤细的身影正被人从背后轻轻推着，一点点挪向边缘。
她穿着一身从未见过的洁白长裙，裙摆被猎猎狂风掀起，像一只翅膀被打湿的蝶。
那双往日里总是闪着狡黠笑意的眼睛，此刻空洞得像两口被掏干了水的枯井，没有焦点，没有情绪，甚至连风吹动发丝都没能让她眨一下眼。
她就那样呆呆地望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脚下不时有碎石滚落，砸在神像光滑的石面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每一声都像敲在绷紧的神经上，脆得让人牙酸。
是莉莉。
但莱恩脸上的得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猛地僵住了。
他死死盯着伊吉——那双本该被惊恐攥紧的眼睛里，焦灼只像火星般闪了一瞬，便被一种近乎平静的笃定压了下去。
非但没有预想中的慌乱，伊吉甚至微微勾起了唇角，那笑容里没有恐惧，只有一种莱恩读不懂的、胸有成竹的从容。
“他……他在自信什么？”
他飞快在脑子里倒带，把计划从头到尾捋了一遍。
“不可能的，不可能出问题的...”
莱恩从不是墨守成规的人，他的计划随时都在调整，如今莉莉出现在光明女神像之上，就是因为上台前，看到伊吉那副毫无惧色的模样。
至于自己安排上去的人，则是下一刻就被自己控制了的守卫直接杀死，拖到密室当中。
他不信有人敢在众目睽睽之下，爬上女神的裙裾，踩在神明的头颅上。
那是明晃晃的叛教之罪，是要被钉在火刑柱上烧成灰烬的大逆不道。
这个计划，完美得像一把锁，牢牢锁死了所有生机。
可伊吉为什么还在笑？
“到底...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