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伊吉的错觉,又或许不是,他只觉得那匕首如一只冰凉的虫一般蠕动进了自己的身子,似乎是用口器咬住了自己周遭的肌肉与皮肤组织,叫血液不至于流出。
剧烈的痛感叫伊吉有些混乱,但还是清晰地听见了面前眼镜男的低语:“深呼吸,头晕是正常的。”
听到这话,伊吉第一反应并没有感到愤怒,而是对自己脑海中冒出的良友冰室这个梗无奈地笑了笑。
前世就不该刷那么多短视频的。
思索当中,男人不算宽大的手掌已然轻轻按在了伊吉的肩膀上,“请您忍耐。”
什么意思?
想到了自己腹部并没有出多少血,甚至已经开始慢慢愈合,伊吉终究是收敛了一拳砸爆男人头顶的想法,配合地靠在他的肩上。
大概是有些意外,男人的眉头挑起,但很快便熟练地撑起伊吉,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快让让,快让让!”
急切而躁动的声音从他身上发出,宴会厅里的目光顿时都被他们吸引了过来。
本就在伊吉这一桌的人并没有什么奇怪,但其余桌上的客人无一不是三百六十度调转了自己的脑袋,那熟悉的死鱼一般的眼珠子紧紧盯着他们。
“晚宴要开始了,克朗,我们都不能走的。”
“晚宴要开始了。”
在一声声重复中,奥尔托雷不知是从哪钻了出来,半边脸焦急的厉害,另外半边则是与宾客一样的死鱼脸。
干涩如砂纸的嘴唇一上一下,发出了阵阵黏糊的声响:“克朗,你这是做什么?晚宴要开始了。”
克朗如展示商品一般将伊吉小腹的伤口露出来,“父亲,神父受伤了。”
“受伤了?不,晚宴要开始了,你们不能离开...”
面对着父亲的质问,克朗无奈地叹了口气,紧接着提起了自己的手。
“这小子要干嘛?”
不等伊吉思考完毕,便看到一个清脆的巴掌忽的甩在了奥尔托雷的脸上,打得他整个人向后一歪,半边脸直接印在身后的宴会桌上。
伊吉脑袋顿时一白——
海德森家还真是父慈子孝。
而克朗则垂着眼,慢慢收回巴掌,像是拍掉了什么脏东西一样甩了甩指尖,脸上的厌恶一览无余。
他眉头皱着,语气不急不缓:
“父亲,你不要忘了,我叫你父亲……只是给你个面子。”
伊吉再度一愣,悄悄把目光投向奥尔托雷。
面对儿子如此笑顺的行为,奥尔托雷就好像一个刚制造出来还没来得及教会他情绪的人偶一样,就呆呆地站在原地,偶尔会从眼睛里透出一点点疑惑的光,但最后又归于平静。
良久,他才开口道:“是...快带他去疗伤吧,儿子主人。”
心里虽然有一万个疑惑以及震惊,但伊吉却不敢轻易暴露,只是咬紧自己的嘴唇,在克朗的搀扶下一步步朝外走去。
宴会厅沉重的大门终于是慢慢地靠近,那金色的荆棘花纹再度出现在伊吉的眼前。
终于要结束这场闹剧了...
离面前微微凸起的地砖只剩下一步,几乎只是一个瞬间就能走了,但两人身后却是传来了凄厉的哭喊声。
不止是奥尔托雷一人。
其余的客人,如先前与伊吉打招呼的那位查理.柯林斯也是一样,他们所有人都抱着自己的脑袋,疯狂的摇摆着自己的身子。
“你不是主人,你是儿子!”
凄厉的哭喊在大厅回荡,但这些个人都没有上前阻拦,只是依旧在摇摆着自己的身子,如同一只只从土里钻出来蠕动的蚯蚓。
“快走!”
但后头似乎已经有人开始移动了,伊吉可以清晰地听到那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喂!怎么回事?不打吗?”
克朗没有回答,只是猛地将伊吉往前一推,自己紧随其后。
“快走!别看!会疯掉的!”
伊吉踉跄地迈出那一步,正踩上那块微微凸起的地砖。
下一瞬,地砖咔哒一声陷了下去,门上那金色的荆棘瞬间如水般褪去,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你不是主人……你是儿子……你不是主人……”
哭号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尖,像是从咽喉深处反复刮出的锯齿。
“啪嗒、啪嗒、啪嗒……”
地砖上清晰响起脚步声——节奏诡异,不像奔跑,也不是行走,更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用四肢和脸贴地爬行,骨节一下一下磕在石板上,发出那种毛骨悚然的声响。
“喂!!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在后面!”
“出去再说!”克朗低吼一声,猛地拽住他的肩膀,把他从门口拖了出去。
身后的脚步声蓦然变快!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背对着大门的克朗猛地一拍在门外愣着的两位女仆,骂道:“可可!还不快帮我!我是主人!”
那两名女仆就好像老旧的电视机一样,被这么用力一拍一下子就好了,用力地说了声“是!”,便马上用力扯着大门。
“趁可可没变成露露,快走!”
说完,克朗便马上快步朝着二楼跑去,伊吉也是马不停蹄地跟上,但就在二楼楼梯拐角处时,伊吉终究是没有按捺住那心思。
明知道恐怖但还是想要看的,那种极度压抑下的好奇。
鬼使神差地转过头,伊吉终于看到了那是什么东西。
先前的宾客。
但如今看来,却是一个个怪物。
胸口背对着天花板,四肢倒立在地面上,以与正常爬行完全相反的姿态朝外冲出。
每个人的眼睛都是一个颜色。
一半湛蓝,一半尽是黄澄澄的亮光。
伊吉的目光就好像带着香喷喷饵料的鱼钩,落入了那怪物的海洋当中,将他们的眼珠子尽数吸引过来争抢伊吉这个饵料。
“不是说了他妈别看!”
一旁的克朗一把把伊吉的头硬生生扭过来,用力一扔,把伊吉直接扔到了二楼最深处的小房间当中。
“关门!我是主人!”
克朗又一次重复了我是主人四个字,小房间的门哐啷一声关上,房间里只剩下克朗的吁吁喘气声。
但他没有停下,而是咬了咬牙,转头看着伊吉,用力将伊吉小腹插着的匕首用力一拔!
但又是猛地插入,插入后又拔出,就好像某种行为一般。
“抱歉了神父,我必须让你清醒过来,痛觉就是最好的...”
砰!
利落的一脚直接踹在了克朗的下巴上,伴随着牙齿清脆的碰撞声,克朗立马砸在了小房间的桌子上。
伊吉捂着自己朝外几乎被扎出一个大窟窿,甚至还不断朝外涌出血液的小腹,指着懵逼的克朗:“你他妈脑残吗?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事?!”
克朗微微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和那些东西对视,但却完全清醒的神父,陷入了深深的怀疑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