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白日里的喧嚣与热气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浸入骨髓的凉意。
只有武校生营地中央那几堆跳跃的篝火,勉强驱散着黑暗与寒意,也将一张张年轻而带着些许兴奋不安的脸庞映照得忽明忽暗。
营地是下午时分仓促搭建起来的。
经验相对丰富的王教习,先是拉着所有学员,上了足足两个小时的野外生存理论课,从如何辨别可食用植物、寻找水源,到如何规避常见灾兽、设置简易陷阱,讲得口干舌燥。
而钱进的注意力,几乎全在拾荒者那边,只是偶尔过来观望一趟。
临近傍晚时,一小群被饥饿驱使的黑角羊误入了营地边缘。
在王教习的现场指导下,路决、樊俊以及其他几名实力拔尖的学员联手,利落解决了这十几只低阶灾兽,也算是一次实战演练。
路决甚至借着黑角羊垂死挣扎溅起的尘土掩护,悄无声息地将一具相对完整的羊尸收进了【饕餮之胃】的空间里。
晚餐是简单的干粮和就地熬煮的,带着膻味的羊肉汤。
饭后,气氛稍微活跃了一些。
一群学生围坐在最大的那堆篝火旁,低声说笑,交流着白天的见闻。
一名身材窈窕,性格外向的女生甚至大胆地即兴跳了支舞,虽然动作青涩,却引得众人拍手叫好,暂时驱散了身处废土的紧张感。
晚上十点,夜色已深。
按照安排,本是两人一个帐篷。但许多相熟的学生,尤其是女生们,出于安全和心理依赖,往往三四个人挤在一个大帐篷里。
而路决这边,则无人敢主动提出与他同住。
路决也乐得清静,独自占据了一个小帐篷。
深夜,篝火渐熄,营地彻底安静下来,只有远处拾荒者营地隐约传来的些许动静,以及负责守夜的教习和拾荒者巡逻的细微脚步声。
路决刚准备关掉手电筒入睡。
忽然,“唰啦”一声轻响,帐篷的拉链被人从外面轻轻拍了一下。
路决动作一顿,眉头皱起。
透过帐篷布和手电筒光线的投影,他能看出外面是一个女性的轮廓。
“谁?”他的声音带着警惕。
外面传来一个刻意压低、带着颤抖的女声:“小...小哥,我...我可以进来吗?”
话音未落,帐篷拉链就被从外面猛地拉开一道缝隙,一道身影有些狼狈地钻了进来,带进一股拾荒者身上特有的尘土的气息。
路决眼神一凝。
进来的是一个女人,看起来不到三十岁,身材干瘦,脸上布满灰尘,头发枯黄,但五官轮廓依稀能看出几分清秀。
正是白天跟在车队后面那辆破旧货车上,紧紧抱着小女孩的少妇。
她进来后,似乎用尽了所有勇气,不由分说地就将身上那件本就单薄破旧的上衣褪到腰间,然后“扑通”一声直接跪倒在路决面前,身体因激动而剧烈颤抖。
“求求你!求求你行行好!”
“能不能,能不能把我的女儿带进城!只要你能帮她进城,你...你想对我怎样都可以!”她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眼神里充满了孤注一掷的乞求。
路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心中没有丝毫涟漪。
在废土,任何看似可怜的背后,都可能隐藏着陷阱。
他冷淡地开口:“抱歉,我帮不了你!”
“能的!你一定能!”
少妇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急切地向前跪行两步:“我白天都听见了!那些学生都说你是他们里面最厉害的!你要是嫌我脏,给我点水,我马上就可以洗干净!求你了!”
“我说了,帮不了。”
路决的声音更冷:“城门守卫会严格检查,我没办法带一个没有身份证明的孩子进去,出去吧。”
“不会的!不会检查那么严的!”
“你们这种性质的队伍,门卫最多看看后备箱,不会翻每个人的行李!我女儿很瘦很小,可以蜷缩在背包里...几个月前,就有人用这种方法成功过!真的!我求求你...”
话还未说完,一丝若有若无的杀气弥漫在狭小的帐篷空间里,让那少妇瞬间如坠冰窖,剩下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我说,出去!否则,我现在就去请钱教习过来,让他来处理你的事!”
路决一字一顿,语气不容置疑。
一听到“钱教习”三个字,少妇脸上血色尽失,眼中瞬间被巨大的恐惧填满,不敢再有丝毫犹豫,手忙脚乱地抓起地上的衣服,甚至顾不上穿,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帐篷。
路决拉上拉链,关掉手电筒,帐篷内陷入一片黑暗与寂静。
他重新躺下,心中毫无波澜。
在废土,同情心往往是致命的毒药。
正经的拾荒者,比如他爷爷当年,进出城不会遭受限制。
这女人表面上看起来可怜,大概率是什么被逐出城外的罪犯。
选择来找他,而不是更加强悍的教习,无非是看他年轻,以为他脸皮薄,容易心软,更好拿捏罢了。
他闭上眼,调整呼吸,准备入睡。
然而,没过多久,外面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这次的声音更加沉重、拖沓,直接停在了他的帐篷外。
紧接着便传来“刺啦——刺啦——”的抓挠声,粗暴地刮擦着帐篷,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路决的耐心终于耗尽,怒火涌上心头。
他猛地撑起上半身,低喝道:“没完没了?滚!”
外面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那令人牙酸的抓挠声变得更加急促、用力,同时还夹杂着一种低沉的、仿佛喉咙被浓痰和泥土堵塞的“嗬嗬”声。
不对劲!
这不是那个女人的声音!
路决瞬间彻底清醒,所有的睡意不翼而飞,警惕性提升到顶点。
他悄无声息地移动到帐篷边缘,将眼睛凑到拉链的缝隙处,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清冷的月光下,一张腐烂变形的人脸正紧紧贴在帐篷外!
皮肤呈现不自然的青灰色,部分地方已经溃烂流脓。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它那双本该是眼睛的位置,此刻却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两簇不断蠕动,呈现惨白色的蘑菇!
细密的菌丝如同拥有生命般,从眼眶深处蔓延出来,爬满了大半张脸!
嘴巴机械地一张一合,发出那令人头皮发麻的“嗬嗬”声,沾满污秽的双手正胡乱撕扯着弹性惊人的帐篷布!
这是...
菌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