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此话，所有人都露出意味深长的神色，目光在路决和张露之间来回逡巡。
不过终究是多年的邻居，除了刚才那口无遮拦之人，大多数人也只是眼神交流一下，并未有人接话，只是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张露父亲连忙站出来打圆场：“哈哈，那都是玩笑话罢了，两个孩子各有各的路，小决也是好样的！”
也不知是他有心还是无心，当说到那句“两个孩子各有各的路”时，周围人立刻从更深层次去解读了这句话。
果然，这是要划清界限了！
昨日你对我爱答不理，今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一瞬间，部分人看向路决的眼神里，掺杂了些许复杂的意味，仿佛在说：“看吧，当初要是应了那门亲事，现在也能跟着沾光了！”
毕竟，他们院落十多年也就出了张露这一个考上武馆的“天之骄女”，路决虽也在习武，但平时默默无闻，邻居们已经在心里下意识地将两人归入了截然不同的轨道。
一个注定翱翔九天，一个大抵泯然众人。
那未曾结成的亲事，此刻在众人看来，更像是路家错过了一场本可改变命运的机遇，徒留一丝茶余饭后的谈资。
张露将这一切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那点因被拒绝而产生的陈年芥蒂，似乎在此刻得到了无形的消解，嘴角的弧度加深了些，并非恶意，而是一种确立自身优越位置后的自然流露。
见众人这幅反应，父亲也有些难受。
他对路决当然有信心，只是身为武道门外汉，搞不清谁强谁弱，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将反驳的话吞进肚子，拍了拍路决安慰道：
“小决，你也是好样的，将来不比你露姐差！待会儿一起去吃个晚饭！尊贺大酒店！”
“要不你们去吧，我自己解决就行！”
路决有些无语。
什么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女穷啊？
暮然回首，自己竟是纳兰嫣然？
不过他也不至于因为一些口角，就要找人麻烦，只是觉得这场饭局没什么意思。
“咱们两家关系不错，这可是你露姐进武馆后，第一次返家，得捧个场...”
看着父亲的表情，路决立即明白了他的心思。
父亲不懂武道，只知晓大家都在说张露有出息，那肯定就是有出息。
多条关系就多条路，父亲这是想为他这个儿子，尽量维系住这份或许将来能用上的人情。
哪怕被人看笑话，哪怕要陪着笑脸去参加这顿明显对自己家来说，有些尴尬的饭局，但只要对儿子可能有一丝好处，他都愿意去做。
路决心里一酸，涌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他转过头，看着父亲眼角新添的细纹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心头那点因外人比较而产生的波澜瞬间平复了。
他人的眼光，轻蔑或同情，都毫无意义。
他拥有父亲这份沉甸甸的，毫无保留的支持就已足矣！
“好！”
路决低声应下，跟随着众人坐上张露家包下的大巴车，朝平民区的方向驶去。
半个小时后，众人到达尊贺大酒店。
张露一家在大厅包了整整五张大桌，等路决一行人到场，发现已经有不少先行赶到的人坐满了两张桌子，路决甚至还看到了大伯和路国维的身影。
“你大伯之前和你张叔叔是同事，关系颇为不错！”父亲在旁边解释道。
尊贺大酒店在平民区已算气派，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张露一家包下的区域更是热闹非凡，先到的亲戚邻居们早已寒暄开来，桌上已摆好了凉菜和酒水。
“强哥，小决，这边坐！”
路决父子一进门，早就到达现场主持饭局的张母立即迎了上来，热情地招呼他们在一张靠窗的桌子旁坐下，同桌的还有路决大伯一家。
因上次家族聚会那件事，大伯见着路决有些尴尬，刻意避开路决的目光，拉着路父一个劲的闲聊。
“咱家国维这段时间可用功了，前几天还跟着班里的几个同学参加了一个什么特训营，花了好几千呢，听说表现不错，教练都夸他有潜力！”
“...上次那场对决，他确实大意了，要是现在再比一场，可不见得比你们家小决弱多少呢！”
大伯眉宇间满是对国维的自豪，似乎想借着这个机会，洗刷上次家族聚会上儿子落败的“污点”。
路父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容，听着大哥的夸夸其谈，只是不时点头附和：“是，国维好样的，将来必成大器！”
路决在旁听得无聊，拿起手机随意翻着，忽然发现那个叫做“离”的好友，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发来几张图片，并配上文字：
你们这个年纪的男生，会喜欢哪种风格？
图片是几张不同风格的穿搭，要么是英姿飒爽的御姐风，要么是贵气逼人的千金小姐风，极为贴合这个世界风格。
不过路决确认了半天差点笑出声来。
这是给我下套来了？
你找图骗我也得专业点啊，这人不是网上某个靠擦边走红的大网红吗？
又是黑丝又是肉丝的，连背景的水印都没进行处理，边缘处还能看到半截博主的专属Logo。
路决摇了摇头，随意选了张“黑丝高跟”的照片回复了过去，便不再理会。
这次酒席，张父今天似乎格外高兴，憋着劲要好好庆祝一番，拿出了不少珍藏的好酒，几轮下来，不少人的脸上都已见了红晕，整个宴会厅充满了喧闹与喜庆。
饭过三巡，包厢里喧闹的热浪和酒气让人有些发闷，路决悄然起身，来到卫生间打算洗把脸。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稍稍驱散了周遭的嘈杂，就在他用纸巾擦拭水珠时，旁边紧闭的隔间里，传来了路国维刻意压低，却因情绪激动而忍不住拔高的声音。
“我都说了七次了，我肯定会还钱，不就区区三万块嘛！？你再这样骚扰我，小心我以后不借了！”
“....喂，秦哥，你上次说，哪个平台还能再撸点款下来呢？嘿嘿，最近手头有点紧，应下急嘛！”
路决动作顿了顿，透过面前镜子，瞥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板，没有出声，只是将湿掉的纸巾团成一团，扔进垃圾桶，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