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校医疗大楼,顶层单人病房内。
路决靠坐在病床上,尽管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精神显然恢复了不少。
原本宽敞的病房此刻却显得有些拥挤,被许多前来看望的同学围得水泄不通。
刘嘎大马金刀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用小刀削着苹果,唾沫横飞地重现着路决对决李占庭时的几个高光时刻。
“当时,李占庭将决哥击倒的那一刻,我那会儿差点就冲上去了...”
“最后那一幕,决哥那一拳,由下至上,快如闪电!砰的一声,李占庭那下巴就跟碎了似的...”他绘声绘色的描述,引得一些不在场的同学一阵阵惊叹附和。
“路决同学真是深藏不露啊!”
“以后还得请路同学多指点指点我们!”
“我早就看李占庭不爽了,路决同学真是为民除害!”
赞誉之声不绝于耳,就连上次在娱乐室曾出言嘲讽过路决的那名女生也赫然在列,她脸上带着略显尴尬的笑容,将一个包装精美的大果篮放在了床头柜上。
在场的人都心知肚明,经此一战,路决已绝非昔日那个默默无闻的平民学生。
能够正面击败李占庭,至少能跻身年级前二十。
如此人中龙凤,只要不中途陨落,未来必然前途无量。
此时不趁着同窗之谊加紧结交,日后恐怕连凑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了。
就在病房内气氛热络之际,房门被有些粗暴地推开。
一名身着金边练功服的青年男子踱步而入,他身形挺拔,面容倨傲。
目光扫过屋内那些穿着普通的学生时,毫不掩饰其中的轻蔑,唯有视线落到病床上的路决身上时,那抹傲慢才稍稍收敛,却依旧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都让开点,挤在这里像什么样子!”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命令式的口吻,让喧闹的病房瞬间安静下来。
众人下意识地让开一条通路,男子径直走到床前,目光锁定路决。
“你就是路决?”
他下巴微抬:“听着,赵公子惜才,有意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点头应下,从此便是赵家的人,今后修炼所需的一切资源,自然少不了你的!”
他话语顿了顿,故意留出片刻空白,享受着周围同学那混合着羡慕与震惊的目光,才继续开口:
“当然,你别高兴得太早,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作为代价,未来十年,你需无条件听从赵家调遣...此外,在签署资助协议之前,你必须为你之前的无礼行为,向张扬同学赔礼道歉!”
听到那句“向张扬同学赔礼道歉”,在场绝大部分不明就里的同学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声瞬间连成一片。
路决靠在床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位趾高气扬的来者,并未因那“资源管够”的许诺而动容,更未因对方傲慢的态度而恼怒,一双黑眸深不见底,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对方口中的赵公子,赵赫,乃是城东武校所有纨绔的老大。
如果说像张扬、李占庭及唐凝几人只能称为富家子弟,那么赵赫就是比富家子弟更高一层的世家子弟。
整个天海城,富商豪门无数,但能被称为世家的,仅有五家。
而赵赫就是五大世家里,赵家的嫡系子弟之一,就算放在权贵云集的城中武校也绝对是顶尖的人物。
之前张扬所述,组织圈里人恶意打压平民学员,试图掌控武考第一轮初筛的,正是这个赵赫。
在众人沉默了数秒后,刘嘎猛地站起来,苹果和刀都扔到了一边,脸上因愤怒而涨红:“道歉?道什么歉?明明是张扬那狗曰的先...”
“刘嘎!”路决淡淡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声音不高,却瞬间压下了刘嘎的火气,也让病房内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路决的目光掠过金边男那身昂贵的练功服,最终落回对方脸上,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赵公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不过我路决自由散漫惯了,受不得约束,十年之期,无条件服从,这代价,我付不起!”
金边男脸上的倨傲微微一僵,似乎没料到路决会拒绝得如此干脆。
于是他加重了语气,同时带着威胁的意味:“路决,你可想清楚了,都是成年人,可别意气用事!”
“你得罪了张扬,就意味着得罪了我们圈子的人,赵公子见你天赋不错,暂时给你压了下来...”
“你要是不识好歹,天海城没有几个家族敢接纳你!没了资源,你真以为单凭自己,能在这世道站稳脚跟?”
这话如同重锤,敲在每个旁听者的心上。
确实,要是得罪了以赵赫为首的纨绔圈子,除开其他几个世家外,无人再敢招揽路决!
穷文富武,习武者越到后面,所耗资源越多,单凭个人苦修,终究寸步难行。
然而,路决却像是没听见其中的威胁,只是缓缓调整了一下靠姿,随即回道:
“我的路,我自己会走,不劳赵公子费心,至于道歉...”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金边男。
“麻烦你转告张杨同学,若他想要回面子,名额赛上,我随时恭候。”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路决他竟然真的拒绝了赵家抛来的橄榄枝!
这可是无数平民都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好!很好!路决,你很有种!”
金边男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希望你记住今天的选择,也但愿你在名额赛上,骨头还能像你的嘴一样硬!我们...走着瞧!”
说完,他猛地直起身,冷哼一声,锐利如刀的目光扫过病房内噤若寒蝉的众人,所过之处,无人敢与之对视,纷纷低下头或移开视线。
接着,他拂袖转身,带着一身戾气,粗暴地分开人群,大步离去。
厚重的病房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甩上,巨响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震得每个人心头都是一颤。
病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先前还带着几分讨好和热络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那些原本围在床边的同学们,此刻脸色各异。
有少数人看向路决的目光中带着钦佩,但更多的,是惊慌以及明显的疏离。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色,脚步不自觉地往后挪动。
其实武校里拒绝了赵家橄榄枝的人不是没有,得罪了张扬之流也还有转圜余地。
可像路决这样,在已经触怒对方的情况下,仍于众目睽睽之中,以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悍然回绝,性质便已截然不同。
这已不是简单的拒绝,相当于是对那个圈子的公然挑衅,用脚趾想也明白,路决接下来必将面临对方的报复,没有人愿意被这场即将到来的风暴所波及。
“那个...路同学,我想起教习找我有事,我就先走了!”
“路决,你保重身体,我明天再来看你!”
病房里,虚伪的热情如同退潮般迅速消散。
借口一个接一个,仓促而生硬。
不过转眼工夫,拥挤的病房便冷清下来,只剩下那些各种各样的果篮和礼品,以及头也不回消失在门外的背影。
“嘭。”
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隐约传来的议论声。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户,照在路决苍白而平静的脸上,却衬得房间格外空荡寂静。
刘嘎一脚踢开滚到脚边的苹果,啐了一口:“呸!一群势利眼!之前捧得最欢的就是他们,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一屁股坐回椅子,拿起那个只削了一半的苹果,闷头继续削起来,嘴里还在不住地嘟囔:“什么玩意儿嘛...”
路决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
那些匆忙逃离的背影,并未在他心中掀起多少波澜。
从来到病房开始,他就在等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