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祈安眉头皱起，快速查看了两封信纸上的内容。
刘承凤的信内容简短明了，只说这个月无需再给她送符箓。
她要暂离宗门外出，归期不定，短则半月，长则一两月，至于此行目的，信里却只字未提。
吴祈安对此自然也不太关心，只是可惜这个月的灵石，毕竟现在他绘制一阶中品的符箓成本很低，每月靠这笔生意能赚不少，说是“暴利”也不为过，这下平白少了笔进项。
压下心里的这份可惜情绪，他又拿起张浩的信，仔细读了起来。
信里主要说两件事：一是他之前拜托张浩打听的“十年份水草”有了下落，那是种颇为珍稀的炼丹辅助材料，价格不低，具体得等两人见面后再敲定；二是关于最近汨罗岛发现小型宗门遗址的消息。
那遗址最初是岛上一个散修偶然发现的，可消息很快走漏，最后被玄清门和岛上的本土家族联手接管了。
如今汨罗岛的那处遗址，已不许外界散修随意进入，但玄清门的弟子却能去遗址外围的洞府探索。
正因如此，宗门里不少外门弟子都动了心，纷纷往那边赶。
张浩在信里说，他已经拜托同门师弟帮忙照看几天手上的杂务，想邀请吴祈安一起去汨罗岛，具体的细节，等两人见面后再细谈。
把两封信都看完，吴祈安指尖凝出一团小火苗，直接将信纸点燃。
直到信纸彻底烧成灰烬，他又俯身用脚把灰烬碾得粉碎，确认没有半分残留，这才放下心来，转身准备出门去见张浩。
竹门刚一推开，吴祈安便撞见了正寻他而来的老李。
比起上个月相见时，老李的模样又苍老了几分，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些，连头发也愈发显白。
还记得第一次见老李时，他发间尚且是黑白参半的模样，如今只剩发尾零星缀着一小撮灰，其余皆是白色。
算算年纪，老李该是快九十六七岁的人了。
“老李，您这急急忙忙的，可是有什么要紧事？”见老李呼吸有些急促，吴祈安连忙侧身让出位置，邀他进屋。
待老李坐下后，吴祈安先端上一杯热茶递过去，自己这才倒了一杯。
放下茶壶，他才开口追问：“老李，到底是什么事，让您特意跑一趟，还这么着急？”
“吴小子，你可知汨罗岛遗址之事？”老李也不兜圈子，直接了当的问。
“倒是听过些零碎消息，可具体情况还真不了解。前辈您知道详情？”吴祈安顿时来了兴致。
他实在没想到，老李找自己是为了这事，难不成，这位快百岁的老人，也想借着这遗址的机会，去博上一博？
“你知道就好，老头子我便不用费口舌细说了。”
老李望着吴祈安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续了半杯温热的茶水，喝上了一口，这才继续说道：“这遗址里头到底藏着什么，老头子我也说不清，消息是从慕梅那听来的。我一听说你可能知晓此事，便急着来劝吴小哥你，莫要贪那遗址里的好处，免得把小命搭进去，不值当。”
其实吴祈安自收到张浩的信后，就没打算去探查那处遗址。
他手里握着洞府空间这等‘底牌’，寻常修炼资源根本不缺，只需按部就班“苟”着修炼，修为自然会稳步提升，犯不着为了未知的机缘去冒性命风险。
但他面上依旧摆出一副疑惑的神情，拱手问道：“哦？晚辈愚钝，不知前辈为何如此说？这遗址难道有什么凶险不成？”
老李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端起自己的茶杯轻轻晃了晃，目光飘向窗外，似在回忆往事，缓缓开口道：“吴小哥，你入修仙界也有些年头了，这修仙一道的艰难，想必你早已深有体会了吧？”
吴祈安听他这么说，赞同地点了点头：“前辈所言极是，修仙之路步步荆棘，稍有不慎便可能前功尽弃。”
老李叹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去：“你看这玄清门中每次灵根大会被收进来的那些外门弟子，全部都是真灵根的资质，可到头来能成功筑基的，十之无一；就算是十六岁就修炼到了练气后期的内门弟子，或是那些筑基师叔们的嫡传弟子，也不敢保证就一定顺利进阶筑基。”
“所以，这修仙界中的诸多修士，哪一个不是在这修行一道上‘争’？争那稀缺的修行资源，争那宝贵的修炼时间，争那一线进阶的机缘。可修行的资源本就不多，机缘更是可遇不可求，有争赢的，自然就会有那争输了的。而这争输的代价，往往就会丢了性命啊。”
说到这里，老李的眼睛中不自觉地流露出几分追忆之色。
沉默了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当年，我身边诸多好友，我的道侣，都是这么去‘争’，这么眼睁睁在我面前丢了性命。”
说到了此处，他声音都开始微微发抖，“像我们这种灵根资质天生低下的修士，本就大道无望，倒不如安安分分过好这一生。只要心里不生贪念，与人为善，活到寿终正寝便不是难事。”
老李越说越发的激动，眼中满是悔恨与不甘。
吴祈安静静听着老李细说的内容，内心唏嘘不已，也大致能猜出老李年轻发生的事情。
应当是和道侣、好友一同去秘境探宝，结果遭遇了不测，道侣与好友尽数殒命，只剩老李一人狼狈地逃了回来。
过了一会儿，老李的情绪逐渐平复了下来，抬眼看着吴祈安眼睛，语重心长道：“祈安，你性子稳健，脑子也聪慧，遇事也比同龄人老练，想来也不会去凑那遗址的热闹。可老头子还是忍不住多叮嘱几句，还望不要嫌我这老头子啰嗦。”
“多谢前辈悉心劝解，晚辈都记在心里了，定然不会去参与那遗迹探索。”吴祈安态度恭敬地拱手作揖一礼。
他其实并不认同老李资质低下便要认命的说法，可对老李的‘苟道精神’却十分认同。
更何况，以他现在的情况，绝不可能贸然去那什么洞府遗迹、宗门遗迹。
这玄清门虽然对这些杂役弟子有所压榨，但是也给了庇护，给了安稳的修炼环境，给了一份挣灵石的手段，更重要的是，留了一条晋升的渠道。
再说了，他还有这系统“洞府”，靠着这个，平稳修到练气后期完全不是问题。
真要去争机缘，也得等到他开始准备筑基的时候再说。
“祈安，我有一种预感，你走路的会很远，日后也绝不会止于这小小的宗门执事。只可惜啊......”
老李声音渐渐变弱，还带着一丝疲惫的感觉，“我大限将至，看不到你仙路上最终到达的位置了。”
话刚刚说完，他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书册与三张符箓，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
“这书册是老头子我这一生的养鱼心得，这三张一阶高级攻击符箓，是我一直留着护身用的。如今一并送于你，希望能在你的修行道路上提供一些微末帮助。”
“前辈......”
吴祈安的面色微凝，刚要开口推辞，便被老开口打断了话语。
“莫要拒绝我这将死老头子的一番心意。”
老李摆了摆手，语气十分地坚持，缓缓说道：“我快到大限了，这些于我而言，都是些身外之物，而且慕梅现在的修为也用不上。只希望今后慕梅遇到了什么难事，如果是在你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还希望帮助一二。自然，我也会和慕梅说，让她在这竹镜湖内对你多多照拂。”
说完，老李不知是又想起什么伤心的往事，还是想到自己快要逝去，眼眶有些红润，起身拒绝了吴祈安的挽留，离开了竹屋。
吴祈安望着老李那愈发干瘦佝偻的背影，真切地感受到了一种生命即将逝去的那种落寞与无奈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