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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你把厂里好不容易找来的工作辞了,去卖这个丑了吧唧,还贵得离谱的娃娃?!”

“张大亮!你是脑子被门夹了?”

沙发上的女人一把将脸上的面膜扯下,瞪大了眼珠子看着他。

“小洁,你先别这么激动!”

张大亮连忙赔笑道:“泽哥这个人做事向来有谱,不稳当的事情不会做.....”

不等说完。

“张大亮!你是被他灌迷魂汤了是吧?那个姓陆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前给你点小恩小惠,现在就是把你当傻子耍!”

听到这话,张大亮急眼道:“泽哥不是这样的人!你....”

沙发上的女人再度打断:“左一个泽哥,右一个泽哥的!你把人家当哥,人家把你当个屁!”

“要是那个姓陆的真对你好,这么多年联系过你一次么?”

女人抱臂轻蔑冷笑道:

“我看啊,那个姓陆的这次找你就是不安好心,想骗你的钱来了!”

“也就只是你这个傻子,听别人三言两语的,就把工作丢了去给别人当小弟!”

“田洁,你闭嘴!!!”

张大亮脸色涨的通红,猛地一声低吼。

“泽哥对我怎么样,我心里有数!你别诬陷人家!”

看着张大亮怒气冲冲的模样,名叫田洁的女人只是不以为然的嗤笑一声:

“哟呵,张大亮,你还来脾气了?怎么,你是胳膊肘往外拐,要替外人说话?”

“我告诉你,你要么就好好去厂里上班,有空的时候就接接货拉拉,做些兼职。”

“要么你去跟那个姓陆的做事,咱俩就把婚离了!”

“给你两条路,你自己选!”

话音落下,田洁好整以暇的注视着他。

“小结,你信我一次好不好,让我替我的人生做一次主好不好?我...我有预感,泽哥那样子一定能成.......他...他不会骗我的.....”

张大亮咬牙坚持着,哀求着,辩解着。

“我说了,两条路你自己选!要么离婚,要么乖乖打工!”

回应张大亮的,是冰冷的一句话。

张大亮看着妻子冷漠的目光,伸手虚抓了一下,似乎想抓到什么。

慢慢的。

他蹲了下去,低着头,颤颤巍巍的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烟抽上。

“我说了,别在我面前抽烟!”

田洁眉头一皱道。

张大亮没有回应,而是一口一口的抽着烟。

他回望这一生,似乎从来就没为自己活过。

小时候,父母跟他说读书是穷人唯一的出路。

于是他就努力读书,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

哪怕在学校里,同学和老师都明里暗里的笑他是个乡下土包子,哪怕每个月三百块钱的生活费,使他在那个身体发育最迅猛的年纪,经常饿的脑袋发晕,眼前发黑,长期营养不良,饿的皮包骨头。

哪怕每次回家,都要走三十里的山路,常常一趟山路走下来,脚跟磨得血糊刺啦,脚底满是水泡。

高考放榜那天,拿着中南大学录取通知书,他从来没有那么开心过,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他心想,自己终于能够走出大山,逆天改命了。

可一张试纸,却把推进了最冰冷的深窟。

“大亮啊,你妈给你怀老四了,等到老四出生咱家得花很多钱,这书要么就别读了,反正现在好多大学生出来也没啥用.....”

“不!我要读书!凭什么你们问都不过问我,就要取消我读书的资格!爷爷要是还在世,他不会让我不读书的!”

“张大亮!你这死孩子去读书,学校就教会了你顶撞父母?我告诉你,老子把你养到这么大,你就该听老子的!老子不准你读,你就不能读!”

他不肯妥协,最后村官员来了。

“大亮啊,你是向来听话懂事的孩子,乖,听爹妈的话,这书咱不读了,咱去当兵。”

“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咱们是农村家庭出身,不要去想那些不现实的东西。”

“你这种老实孩子,无家底,却有家教。”

“但那是最没用的东西。”

“听话,别给父母添乱。”

然后。

他在经历漫长的沉默后,再次妥协了。

再到后来,当兵入伍、返乡创业、组建婚姻。

妻子常常将离婚挂在嘴边,以此作为要挟。

而他,则是在窝囊与生气当中,选择了生窝囊气。

“张大亮,三十岁了,难道你想这么一直妥协下去么?”

张大亮瞳孔涣散,喃喃自语。

回望前三十年,人生是一次又一次的妥协。

总是宁愿委屈自身,都不愿拒绝他人。

“可...这样活着,好沉重.....”张大亮轻声低语,瞳孔渐渐聚焦。

他的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三十了。

为自己活一次何妨?

不顾后果的肆意妄为一次,又何妨?!

“怎么?还是想清楚了对吧?好好听我的话,你现在把物业钱转给我,把饭做了,我就不生你气了!”

看着张大亮摁灭烟头站起,抱臂而立的田洁,嘴角微微向上翘起,露出胜利者的笑容。

这么多年了,张大亮什么时候敢忤逆她?

张大亮没有回话,只是转身朝屋外走去。

“张大亮,你去哪?”

田洁眉头一皱。

“喂,张大亮,我跟你说话!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姓张的,你给我回来!”

“张大亮!你这个窝囊废,你敢再走,咱们明天就去把婚离了!”

“好好好,你走是吧?你别到时候亏得头破血流,哭着喊着回来找我!!”

已经走出门外,站在了楼道口的张大亮脚步一顿。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白沙烟,点燃后咬在嘴中轻轻吸了一口气。

下一刻。

他微微侧头回望,冷淡道:

“你准备好离婚协议,明天我来签字。”

接着。

不管身后传来如何尖锐刺耳的叫骂,还是歇斯里底的嘶吼。

张大亮表情平静,扬长而去。

再未回头。

......

......

月上梢头,晚间十点。

陆泽正在卧室中看着那本名为《原则》的商业书籍,时不时用钢笔在书页上,画上圆圈标注重点。

滴!

滴滴滴!!

放在手旁的手机响起来电铃声。

陆泽拿起手机,微微皱眉后,按下了接听键。

“喂,哪位?”

电话里,传来一道疲惫的声音。

“泽哥,我想好了,我赌一把,跟你干!”

挂断电话后。

陆泽放下手机,看向窗外远空。

夜空之上。

乌云正渐尽散,皎月初露光华。

陆泽笑了笑:

“你跟我赌,我就不会让你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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